ps:疫情仍舊洶涌,看得我心驚肉跳,沒什么可說的,無論有沒有看到鳶尾的書,都希望我的家人,大家的家人,我自己,大家自己,都能夠開開心心,熬過這次災難——不管是胖是瘦,至少闔家平安!加油,中國!加油,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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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西落。
天,逐漸黑了下來。
后山失卻了孤無的控制,漸漸喪失了吸收死疫的力量,于是,赤紅的濃霧,再次降臨世間。
倉庫上,是學生宿舍樓。
等夜映墨搜尋時,這棟樓里已經(jīng)沒有任何一個幸存者。樓下海量的血種,已經(jīng)把所有活物,撕扯分食得一干二凈。
慶幸的是,所有房間都還算整潔,夜映墨索性叫來所有人,回到倉庫,把前后兩扇鐵門堵死,將此作為暫時居所。
倉庫里物資充足,足以支撐他們三個月的消耗。
樓上房間眾多,每人分一間宿舍都綽綽有余,只是一些女生膽子小,沒辦法,夜映墨只好下令男女分居,各四人一間房屋。
屋里設備齊全,比寥落凄冷的教室好得多。
但眾人擔驚受怕一整天,早已疲倦不堪,胡亂吃了頓并不豐盛的早餐,各自回到房間,擦了把臉后,倒頭就睡。
夜映墨的房間,處于二樓走廊的最近頭。
房里沒有開燈,但青年身前的臺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芒。
他孤身一人坐在窗前,身邊的桌子,放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他脫了外衣,就掛在門后的衣架上,黑色風衣已經(jīng)多日沒洗,卻依舊干凈,只是右肩衣料好像被水打濕了,顏色比其余部位更深一些。
窗戶沒有關上,敞然洞開。
夜風肆意吹進房間,帶著隱隱的腥味。
夜很靜,不像以前的夜晚——那時的現(xiàn)在,操場一片嘈雜,有打球的,也有踢球的;有跑步的,也有直接躺在草坪上秀恩愛的。歡聲笑語、紛雜喧囂連作一片,夜映墨以前聽著既煩躁又無奈,可如今他卻很想再聽一遍,很想很想……
沒有歡聲,更沒有笑語。
如今的夜死寂一片,外面仿佛成了地獄,每個角落里都彌漫著死疫。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夜映墨總覺得,外頭的赤霧,比昨天又濃郁了幾分。
無論天上兩輪寒月如何璀璨,卻無法將月光照進死疫里,哪怕只是分毫。
“咕嘟……”
拿起身旁的咖啡,夜映墨抿了一口。
空出的右手,抽下正在充電的手機,并順手打開屏幕。
一邊將喉里香醇的咖啡慢慢咽下,他低頭,看了看亮光的屏幕——不出他所料,手機接收不到一絲信號。
窗外那些厚重的死疫,仿佛能夠隔絕通訊信號,每濃郁一分,夜映墨手機所能接收的信號便削弱一分。
直至今夜,所有信號都被它吞噬,一點也傳不過來。
他多次想打電話給自己的妹妹,可惜手機不爭氣,半秒通訊也連不上。
鼓搗一會兒,他無奈地將手機一扔。
銀白色的機體反射著昏黃的燈光,在空中畫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最后準確地摔在床上,陷進了厚重的被子里。
“嗚——嗚——”
似是在嘲笑手機的際遇,窗外的風,刮得越發(fā)強烈起來。
風拂過樓下傾倒或歪斜的樹木,吹得綠葉簌簌作響,仿佛戚哀的慟哭聲,令人毛骨悚然。
一點一點……
伴著這些詭譎的聲響,夜映墨面無表情地將所有咖啡吞進咽喉里,一滴不剩。
隨后,他將尚且溫暖的咖啡杯捧在手里,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投進濃厚的死疫里,默不作聲,不知道在想什么。
時間如繁沙漏出指縫,無聲無息流逝而去……
半晌,咖啡杯完全冷卻了。
杯上,與手掌的溫熱截然不同的寒冷,一下子將他拉回現(xiàn)實。
驀地,一股濃烈的睡意涌上大腦。
他怔了怔,將杯子重新放回身旁的木桌,站起身,打著呵欠伸了個懶腰,舒展著發(fā)僵的手腳,繼而一頭倒在木桌邊的軟床上。
末了,還不忘順手關燈。
隨著“啪”的一聲脆響,昏黃的燈光瞬間被黑暗吞沒,房間里的一切,都隨之模糊起來。
世界變得很不真切。
唯有窗外的夜風,更加肆無忌憚,令整個房間,都充滿秋夜的寒意……
嘟噥著模糊不清的夢囈,夜映墨睡眼朦朧著艱難地翻了個身,用厚重的被子裹住上身,嘀咕了幾句,又沉沉地睡去。
被子上的手機,一骨碌滾到他手邊,靜閉的屏幕漆黑一片。
但過了不久,幽暗的手機屏幕倒映出一抹璀璨的銀芒——源自熟睡青年的右手背,華麗而神秘,在光滑的屏幕中,默然勾勒成一朵典雅的鳶尾花……
若是夜映墨還醒著,他絕對辨認得出來,這是伊的把戲!
可惜,他如今沉浸于夢鄉(xiāng)。
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
……
當青年的眼眸再次睜開時,只看到一抹刺眼的陽光。
頭頂是茂密的樹冠,枝葉扶疏,樹外的驕陽順著綠葉間的縫隙,向樹下的大地,投下無數(shù)斑駁的光影。
“這里……是哪兒?”
他揉著發(fā)暈的眼睛,稀里糊涂地從地上爬起。
身上有些雜草枯葉,但并不骯臟。
他扭頭看了看自己方才臥躺的地面,發(fā)現(xiàn)那是一片草坪,翠綠的草苗矮小而濃密,將所有污濁的泥土掩蓋在身下,盡力為迷途的旅者,開辟出一塊歇足的凈土。
引人注目的,是草坪邊的幾朵花瓣。
青年蹙著秀眉,彎腰撿起了那些花瓣,捧在手里,對著婆娑的日光仔細觀察起來。
花瓣似乎凋落了許久,通體枯黃。但借著日光,青年不難辨認出它原來的顏色。
“粉色?”捧著花瓣,青年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是桃花,還是櫻花?”
一邊咕噥著,他一邊搖頭環(huán)視身周。
一眼望去,入目處盡是翡綠,壓根沒有一丁點粉色的存在。
“難道是被風吹過來的?”
青年有些納悶,他研究了半晌,發(fā)現(xiàn)無法從花瓣里尋覓出更多的線索,于是張開雙手,任由這些枯黃的花瓣在空中飄零。
悠然如蝶,慢慢的,花瓣們落在地上,無聲躺回原來的位置……
此時,一陣清風吹過林間。
帶走枯黃花瓣的同時,也帶來更多新鮮的花瓣。
怔了怔,青年伸手,在風中抓下一枚花瓣,放在鼻下輕輕一嗅。登時,一股清幽的花香,伴隨著呼吸涌入他的肺腑。
“是櫻花……”
回味著肺間的清香,他作出肯定的結論。
將手里的花瓣拋回風中,他認準風來時的方向,毫不猶豫地邁步走去。
隨著他的接近,風愈發(fā)凜冽,風中的櫻花瓣也多了起來。櫻花的清香充斥四方,令他仿佛身陷芬芳的花海。
他有些陶醉,
也有些疑惑。
陶醉的是花香,疑惑的也是花香——到底要多么繁密的櫻樹,才能制造如此濃郁的花香?
很快,他的問題得到解答。
風的源頭出現(xiàn)了,就在他面前,濃密的綠葉遮在前方,透過葉間的縫隙,隱約看得見一抹溫潤的粉色,但由于繁葉的遮掩,他看得不是特別真切。
他伸手撥開了眼前的樹葉……
頓然,一片“粉”的海洋映入他的眼簾。
縈繞在鼻尖的幽香,忽然變得十分濃烈,連呼嘯不住的清風,也無法吹散。
青年望著眼前由櫻花組成的海洋,糾結地輕捏著右手中指的關節(jié)。
一會兒,他下定決心,輕悄脫離繁葉的遮蓋,無聲踏入這片世外“櫻”源……
同為密林,眼前的櫻花樹林與身后的綠葉樹林截然不同——前者富有活力,后者滿是靜謐。
櫻樹之上,鳶飛鶯啼,櫻花之間,數(shù)不盡的彩蝶翩翩起舞,這是在綠葉樹林里看不見的。
櫻花的幽香凝聚在一起,仿佛凝成了無形的花蜜,甜膩得令青年的嗓子有些發(fā)癢。
遠遠看去,這些櫻花樹的樹冠遮天蔽日,走近了他才發(fā)現(xiàn),這些櫻花樹都是參天大樹,老根虬拔,在地上縱橫交錯。
最小一棵的樹身,都起碼需要數(shù)人合抱!
驕陽能照透綠樹的蔭蔽,卻照不透它們的遮掩,稀少的日光只能透過某些枯枝下映到地面,但對于龐大的樹蔭來說,于事無補。
櫻樹海洋的中心,似有一間雕梁畫棟的宮殿,古香古色,但被濃密的櫻花掩蓋著,青年看得十分模糊。
在櫻樹林外確定了那間宮殿后,他抿了抿嘴。
下一刻,他咬咬牙,抬腿毅然踏入櫻花樹海。
比外界更加濃郁的幽香撲鼻而來,令他仿佛豪飲了一杯過甜的咖啡,一呼一吸間,全是甜膩。
花海茫茫,一踏進去了便難以分清方向。
青年看得目眩神迷,只覺得前后左右全部都是參天大樹,都是鮮嫩的櫻花,都是甜蜜溫潤的粉。
但再潤澤的粉色,看久了也會刺眼。
漸漸的,在青年眼里,身周的粉嫩開始乏味起來,鋪天蓋地的櫻花也不再清香撲鼻,變得枯燥、死寂,如同盛放于忘川的曼陀羅。
頭頂是花瓣,腳下同樣是花瓣。
走著走著,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徹底迷失在花海中,漫無目的。
無奈,他索性閉緊眼睛,埋頭伸手四處摸索起來……
或許只是幾秒,或許已經(jīng)過了數(shù)年。
當他覺得自己快要崩潰,快要放棄的時候,伸腳踩踏的地方不再鋪有柔軟的花瓣。
他慢慢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面前多出了一條青石鋪就的野徑,如同長蛇般深深埋在濃密的櫻花海中。
野徑的盡頭,正是那間美輪美奐的宮殿。
此際朝元歸路,疑有真仙呈瑞,笙鶴九宵聲……
遠遠看去,隱隱看得見一片瓊樓玉宇。
“咚——”
“咚——”
“咚——”
三道悠揚泛動的鐘聲,在近暮的黃昏中,響徹云霄。
鐘聲從宮殿傳出,就在最頂端的三角閣樓。
西斜暮陽的光芒渾濁不清,投在那處閣樓上,光影斑駁陸離。
借著日光,走在青石路上的青年隱約看見,那閣樓里傲然站立著一道長著翅膀的人影……
驀地,
一個慈藹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歡迎來到天狗之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