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任猛出列主動請辭郎中令一職,朝堂眾官皆心生驚詫。
莫說這任猛出身平民,雖然在郊外誅殺趙高時立下功勞,郎中令一職乃是九卿之一,但因此封官實(shí)為不妥。況且任猛確實(shí)誤傷二世皇帝,導(dǎo)致傷重不治而亡,功勞難抵罪過。臣子之中頗有些覺得扶蘇私下授官有些魯莽,但也不敢言明。
扶蘇沉默了一會兒,感覺自從進(jìn)了咸陽城,入了這咸陽宮,仿佛自己行動意愿處處都有些掣肘。既然之前自己答應(yīng)這些幫助刺殺趙高的人,尊重這些人的意愿,便開口說道:“行吧?!?p> 趙河聽出扶蘇有些失落,也知道扶蘇的確有意重用任猛,但此時正處于混亂關(guān)頭,退一步肯定會少很多麻煩,便依舊站在原地也不吭聲。
扶蘇朝著下面看了看身著朝服的李柱三人,突然來了興致:“李柱!”
“臣.....臣在?!崩钪吘怪耙彩瞧矫裰恚L期生活在咸陽,不像劉化,姜夔浪蕩江湖,對于一些場合都能應(yīng)付得來。還未到盛夏,由于緊張,李柱自從進(jìn)了章臺殿就十分緊張,額頭滿是汗珠,也不敢動手擦拭。
被扶蘇這么一叫,立馬躬身行禮。看到上面扶蘇笑意盈盈,便也跟著尬笑一下,起身時順便用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液。被劉化和姜夔看在眼里,二人強(qiáng)忍笑意,側(cè)目而視。
“你們不準(zhǔn)備跟本公子辭官吧?”扶蘇問道。
“啊,不......不.....不敢?!崩钪緛硪彩莻€粗獷的漢子,今日卻也是不知道為什么,竟然說話有些結(jié)巴,也可能是頭一次與著這么多官員一起來到宮中,更何況如今這大秦帝國一眾三公九卿都在。
殿內(nèi)官員朝著李柱望去,看其裝束也大概知道乃是縣官,如今閻樂已死,定然也是因?yàn)樽蛉展诒环鎏K授予了這咸陽令的官職。
內(nèi)史馬興也微微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昨日李柱帶領(lǐng)姜夔,劉化二人查抄趙高,趙成府邸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咸陽城,自己又是京畿郡守,自然也是知道,也派人查了李柱底細(xì),不過乃是咸陽一個閭里平民,也知道其家中高堂曾被趙高府中仆人打成殘疾。
這些信息在馬興眼中并沒讓他有什么興趣,而是昨日行刺計劃到底是誰在幫扶蘇謀劃。蒙毅蒙恬二人一個位列上卿,一個領(lǐng)兵在外,根本不可能與這平民有什么交集,另外姜夔與劉化二人倒是四處游蕩,交際繁雜,一時難以梳理。
而扶蘇命任猛接替為咸陽令,說明任猛乃是計劃中核心之人,馬興自從昨日散朝后,就遣出許多人手搜集信息,知道與那林亭,秦化這些個燕國人沒有關(guān)聯(lián),另外已經(jīng)多年都沒見過墨家門徒行走的痕跡,也排除這個可能性,那剩下的便只有如今朝堂內(nèi)的人。
宗正贏耒年老昏聵,肯定不會參與這種事情。馮去疾與其子馮劫二人愛惜羽毛,即便對趙高再有不滿,也不會行這兇險之事。
鄭國此人古板木訥,連著其子都被管束的死死的,這倒是自己兒子馬盛親口告知的,從而也不大可能身涉其中。
楊端和起于行伍,任衛(wèi)尉一職十年有余,倒是盡忠盡責(zé),絲毫不逾矩,雖與蒙恬有幾分交情,但在馬興眼中卻算不得是一個有勇有謀之人。
至于章邯,頓弱二人,一向固守已任,倒不像是參與朝堂黨政的樣子。
推究下來,首先是扶蘇未死,其次蒙恬逃脫廷尉獄,再者就是蒙毅未回咸陽復(fù)命,三人直接匯聚一起。這幾件事情連在一起,不可能是這三人事先預(yù)謀好了的,以當(dāng)下李柱這個樣子也不可能是居間協(xié)調(diào)的人手。況且自己在整個咸陽內(nèi)外眼線眾多,事先一點(diǎn)消息都沒有,卻是有些匪夷所思。
以此推論,這個背后肯定有其他或明或暗的人手在幫助扶蘇。
廷尉姚賈有令重犯逃脫的罪責(zé),如果是在暗中幫助扶蘇的話,剛才也不會跟著右丞馮去疾拖延任命待詔博士叔孫通此事,分明乃是駁斥扶蘇。
趙高當(dāng)政之時,其女婿閻樂不過身為一個咸陽縣令,連自己一個堂堂京畿內(nèi)史都不甚尊重,私闖廷尉獄阻截蒙恬逃脫的確有僭越姚賈職權(quán)的嫌疑,但于公來論,對其利大于弊。雖然閻樂擅自做主,繞過姚賈,把一眾廷尉獄的官吏綁縛起來,嚴(yán)刑逼問,到底也沒鬧出人命。
如果非要說姚賈也有參與,還是有些牽強(qiáng)。
但姚賈私下造訪李斯府邸,倒是讓馬興覺得姚賈在這件事中有些曖昧不清。
李斯在始皇帝之時,確實(shí)總攬政務(wù),頗受信任,趙高身為內(nèi)侍,確也討得始皇帝歡心。
曾幾何時,趙高不過乃是太仆屬官車府令,因長年近身服侍始皇帝,雖兼行符璽令事,從未入過李斯眼中。但胡亥登基之后,李斯卻與趙高走動多了起來,還傳出不和的消息。
不和說明二人定然有交集,有交集才會有沖突,這樣想來,李斯確實(shí)有除掉趙高的動機(jī)。況且李斯為人謹(jǐn)小慎微,謀定而后動,倒是很有可能在暗中動手腳。
從李斯這邊考慮下來,則更為可靠,因不滿趙高專權(quán),私下與姚賈聯(lián)手,放走蒙恬,傳話給蒙毅。
但即便這些都能順理成章,扶蘇便成了最大疑團(tuán),如今始皇帝子女眾多,胡亥盡數(shù)屠戮,又怎么可能單單扶蘇免于災(zāi)禍,況且還是胡亥成帝的最大隱患,不是當(dāng)時扶蘇看到遺詔后,便決然吞酒自殺了嗎?以胡亥秉性,怎么可能放過扶蘇。
馬興突然感覺到剛才一番推測到了這個節(jié)點(diǎn)像是走到了死胡同。
不經(jīng)意間,馬興微微嘆了一聲,卻被扶蘇聽到了耳中。
扶蘇見李柱的樣子有些可笑,既然不準(zhǔn)備跟自己辭官,總算自己也沒有白白受了這幾個人的幫助。隨即說道:“行,不錯,不要緊張,好好擦擦臉上的汗吧!”
任猛聽后,也忘記歸列,到底還是個性格直爽的漢子,當(dāng)即用袍袖擦起汗來。扶蘇也不在意。
“不知道你嘆息什么???”扶蘇轉(zhuǎn)而看著馬興問道。
馬興此時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竟然只顧著思考,忘了身在朝堂之上。急忙出列行禮說道:“臣馬興剛才有失朝禮,還望公子治罪!”
扶蘇擺了擺手說道:“無妨無妨,那你說說你為什么嘆息?!?p> 馬興自然曉得不能把剛才腦中所想如數(shù)說出,那樣無異于自殺,轉(zhuǎn)念一想,進(jìn)而說道:“臣乃是嘆咸陽令李大人為人忠孝,聽聞其上有高堂,身有殘疾,李大人每日都親自喂養(yǎng)服侍,如今我大秦得此忠孝之臣,實(shí)為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