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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fēng)歌之殘燈夜話

第十六章 欲要屠龍去 執(zhí)桿作長矛

大風(fēng)歌之殘燈夜話 于萬斯年 4037 2020-03-08 21:56:42

  一路疾行,但是還是在第二天的下午趕上了暴雨,路面濕滑,行軍速度大減,直到第三天中午才趕到以前的橋旁。

  橋面早就被鑿毀,只剩下隨著雨水不斷上漲的河流。大河沒有名字,富豐的人叫它西河,青云的人叫它東河,大人們?yōu)榱瞬蛔屝『⑦M(jìn)去摸魚捉蝦說這河里有專吃小孩兒大黿,所以小孩們管這河叫王八河。

  河水上漲不少,原本藏在蘆葦叢中的筏子都漂了起來,圍著系住的莊子打轉(zhuǎn)。眾人有驚無險地都乘坐筏子過了河,除了有個少年兵不小心把腰里系著的幾把短矛掉進(jìn)了河里,其他到?jīng)]有什么損失。

  孔宣他們做事兒還是真的用心,原本就不太平整的管道都被偷偷挖地到處都是坑洞,加上大雨灌注,簡直就是一路的泥潭。人馬難行。

  一直到夜里,我們才順著標(biāo)記找到了孔宣他們,眾人縮在了一個小村莊中。雨水漸停,暗哨們也早就把我們到來的消息告訴了孔宣他們。

  孔宣和張大壯把我和趙三郎趙晗之接近了屋子里,其他將士則被安排吃些熱粥歇息去了。

  延綿的隊伍過了半晌才整理完,孔宣和張大壯兩個人跑到雨中看的是目瞪口呆。

  我們在屋子里喝完了熱粥,又把身上的外衣脫下來,用手?jǐn)Q出水來,然后坐在榻上稍事休息。

  半天,孔宣張大壯兩人走進(jìn)來,興奮地滿臉通紅。

  孔宣問道:“這是朝廷邊軍嗎,援軍是不是要來了,怎么這么多?一看就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雄師,比禁軍都要殺氣十足?!彼加行┱Z無倫次了。

  趙三郎看得想笑,一臉嚴(yán)肅道:“非也,此乃天軍下凡,助我等斬殺夷鬼,還世間太平…..”

  趙三郎話還沒說完,就被孔宣一巴掌扇在地上,然后他躺在地上捂著頭大笑起來。

  趙晗之趕忙接話道:“這是我們新召集的,剛訓(xùn)練完成,宣哥兒親自制定的召集和訓(xùn)練方案,極為有效。”

  趙晗之這一頓猛夸,讓我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張大壯捶了我一下,跟著大笑起來:“我就說吧,宣哥兒是天上的神仙降世,文采不說,元長先生贊不絕口;這治政救災(zāi)方面,退夷十策還有各種謀劃縣尊都贊不絕口;誰成想這治軍練兵也是奇才,不到十天就練成了這等雄兵。要是我兒子有宣哥兒十分之一的出息,讓俺老張立刻上吊都行?!睆埓髩言捯活D,“呸呸呸,要是俺有宣哥兒十分之一的能耐,那就是祖墳冒青煙了。”

  我打斷道:“都是樣子,雖然大伙多是從魯?shù)靥舆^來的,見過血的沒有幾個,還要讓兄弟們多開開葷才行?!?p>  孔宣從懷里掏出了他的陪戎校尉印,一邊往我手里塞一邊道:“我孔宣白白占著個宣字,本領(lǐng)卻一點兒拿不出手,這校尉還是宣哥兒當(dāng)?shù)昧?,實在沒臉當(dāng)這兵頭了。”

  我一腳蹬開孔宣,笑罵道:“只是一個破印,一沒文書二沒告身,就連兵符都沒有,這不是上趕著往軍法官的刀下送人頭嘛?!?p>  眾人笑鬧一陣

  孔宣張大壯兩人收斂了笑容,眾人商議起接下來的動作。

  情況極不樂觀,一場大雨把斥候們的探查距離從五十余里壓縮到了二十余里,極盡的距離下從發(fā)現(xiàn)夷鬼的援軍到夷鬼到達(dá)富豐城下可能只有短短兩天時間了。官道橋梁破壞殆盡,阻礙的不只是夷鬼們的行進(jìn),還有宣勝營的反應(yīng)速度。

  沒有夷鬼們的消息,但是一支漢人的車隊突然進(jìn)入富豐境內(nèi),道路坎坷行進(jìn)極慢,但是可以推測出車輛滿載,這場雨下來上百輛車蝸牛一般每天只能前進(jìn)幾里的路途。

  我想了一下問道:“有沒有探查一下車隊的后面,按道理說這時候大戶出逃是不敢這么張揚的,肯定有問題?!?p>  張大壯原本就負(fù)責(zé)富豐西區(qū)的探查,哨探每日匯總各種的消息,整個富豐西邊一直延伸出去接近百里的狀況他幾乎都了然于胸。

  張大壯嗡聲道:“沒有,除了這幾天大雨探查有些收縮,其他時候沒有發(fā)現(xiàn)后面的動靜。這幾天不敢盯梢車隊情況,就連難民都沒有勸阻,放進(jìn)了難民進(jìn)入富豐縣的境內(nèi)?!?p>  我沉吟一下,覺得更是不對勁了,問道:“難民?青云城這四五天從沒見過有難民過去,就算是橋壞了,泅渡過去也應(yīng)該有的?!?p>  孔宣不以為然:“這些受了驚嚇的難民哪里還有什么念頭,肯定是順著西河向南去了,沿河南下不是還有一個縣城嗎,叫什么高崖縣?”

  我說道:“不對勁,肯定哪里有問題,向南去都是羊腸小道,就算是壯漢子沒有十天半月也到不了高崖縣,就算是從富豐城直接南下也接近百里?!?p>  我接著問道:“可曾安排人跟隨難民身后?”

  孔宣道:“沒有,一是沒想到,二來人手不夠?!?p>  當(dāng)時夷鬼突襲富豐城,就是從西邊過來,也就是夷鬼繞了一個大圈進(jìn)入富豐境內(nèi),還有其他的路途,可能是從北邊的大興城繞道而來。

  還是不對勁,夷鬼要是準(zhǔn)備西來突襲,東邊的幌子也太明顯了,讓人一眼生疑。

  “東邊的車隊能詳細(xì)說一下嗎,車輛大小,是運貨的獨輪車還是大戶出行的車輿?”我又問了一聲。

  張大壯應(yīng)聲道:“沒有獨輪車,三成的馬拉的兩輪平板車,其他的是寬大的車輿,應(yīng)該是載的家屬女眷。宣哥兒可是看出什么來了,我和孔將軍也是覺得不對,但是一直摸不到頭腦。”

  我把眉頭擰成了疙瘩,苦笑道:“我也啥都沒有看出來,夷鬼用的根本不是什么陰謀,各種計策都擺在了明面上。這幾天不只是我們一直在探查消息,估計夷鬼也把我們的情況摸了個透?!?p>  孔宣和張大壯頓時一個激靈,趙三郎和趙晗之也湊了過來,說道:“應(yīng)該不是吧,我們這些天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夷鬼的蹤跡,夷鬼們都被瘟疫困在營地了吧。”

  我無心辯解,只是說道:“還沒有到最后的時候,誰也說不準(zhǔn)夷鬼會不會裹挾百姓做些傷害同胞的事兒,別忘了我朝前些年還有給北方蠻子傳遞邊軍情報的漢民。”

  眾人一時無語,這種話誰也不想當(dāng)成真話,雖然沒法辯駁,心里卻難免不舒服。

  我打了哈哈:“百姓總是無辜的,哪怕是給夷鬼搖旗牽馬,總歸還活著不是嘛?!?p>  我把話題繞回來:“問題是現(xiàn)在,我們所有的準(zhǔn)備成了笑話。”

  “東來的車隊,上百輛大車,里面可能就是攻城的器械和藥品,不攔截的話進(jìn)入夷鬼營地,隔天就可能是富豐陷落的消息;西去的難民隨時可能化成餓狼回頭咬我們一口,還有西河邊隨時可能有夷鬼渡河而來;中間呢,夷鬼大營幾百人,誰知道會不會趁著我們攔截車隊的時候來個前后夾擊,或者直接抄了老窩?!?p>  “往好處想,就是夷鬼肯定兵力不足,要不只要兩百人的隊伍直接沖過來我們誰也攔不住。東邊車隊除了車夫民壯,能作戰(zhàn)的漢民和夷鬼估計不多,幾十個總有;西邊難民中混雜著一些夷鬼估計是去西河準(zhǔn)備渡河的筏子之類接應(yīng)夷鬼,夷鬼數(shù)量估計也不會超過一百。我們有多少兵,不到五百,加上富豐城里也到不了一千吧。城里的兵除非決戰(zhàn)不能出城,防止被人給偷偷破城。剩下我們這點怎么分,一部分守住夷鬼營地,一部分搶去攔住焚毀車隊,一部分去西河邊守住要道,這么一分給夷鬼填牙縫都不夠了?!?p>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感覺像是辛辛苦苦養(yǎng)大了兒子,準(zhǔn)備娶妻生子的時候,兒子跟人家姑娘私奔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涌了上來。

  趙晗之撓了撓頭道:“辨析敵情這種事兒我不擅長,但是以前的拳師教頭說過槍扎透心涼,要是打不過還可以跑不是?!?p>  我接話道:“這話說的實誠,只是夷鬼就是縮頭的烏龜,到處是鐵板,扎哪兒都手疼。西逃的話有能逃多久,信不信,只要夷鬼更加殘暴一些,驅(qū)趕著難民,難民再變流民,能一路把我們趕到吐蕃去。富豐城哪怕守不住,也要在城下打個小勝仗,天天傳來的都是失陷、被圍、破城的消息,再沒有點兒捷報,人心都要完了?!?p>  現(xiàn)在其實局勢很明顯,大雨連綿,對立雙方的戰(zhàn)力已經(jīng)因為潮濕降低到了一個水平線上,機(jī)會稍縱即逝,等雨過天晴,夷鬼的火器又能使用的時候四百多宣勝將士只能是送死了。

  分散兵力不行,那就合兵一處。

  我咳嗽了一聲,說道:“孔將軍,張都頭,還有三郎晗之,要是我們都去拼死的話可能還有一二分的轉(zhuǎn)機(jī),不知道大家愿意否?”

  孔宣當(dāng)先表態(tài):“別說一二分的轉(zhuǎn)機(jī)了,就是萬中有一的機(jī)會,宣哥兒你也把老子的頭砍去,老子要是叫喚一聲疼都不配進(jìn)祖墳?!逼渌俗匀灰膊宦浜螅娂姳硎疽运烂髦?。

  “那我就僭越了!”我拱了拱手道。

  “張都頭領(lǐng)著二十個兄弟前去阻攔車隊!”我站起來在墻上畫了一道右向的箭頭,畫了一個圈,“東去的官道有一段經(jīng)過一片茂密樹林,把車隊攔住?!?p>  張大壯瞪大了眼,嘟囔道:“宣哥兒,你要是看俺老張不順眼,直說就行,俺這就把這腦袋給你?!闭f著便要拔刀。

  趙三郎一把抱住張大壯,連連勸說。趙晗之也忍住不住埋怨道:“宣哥兒,這時候還是不開玩笑了,你和張都頭有什么過節(jié)事后再說?!?p>  我忍不住大笑,一腳把趙晗之踢了個趔趄,指著眾人道:“一堆小孩子嗎,不會等我把話說完?!?p>  “張都頭對富豐城周圍估計比我還要清楚,你此去不必殺敵,只要阻住車隊就行。明日里你帶著二百弟兄大張旗鼓向東而去,砍伐樹木阻擋道路,到了夜里分散開沿著草叢河溝潛回來,后日一早再領(lǐng)著二百弟兄前去,只留二十余人,在樹林子里打鼓敲鑼,做的聲勢大一些。不要和夷鬼直接作戰(zhàn),只要綴在車隊后面不斷騷擾就行。其他兄弟沿著溝渠樹林趕回營地。我?guī)е苄智叭ノ骱舆?,毀棄渡河的各種筏子等,把西來的夷鬼阻擋在外面。至于孔將軍,安排人去夷鬼營地前探視,一旦夷鬼出動離開營地則立刻召集人馬攻擊,不接受投降,盡可能把營地破壞掉。如果能夠建功,則迅速隱藏起來,不能的話就向富豐城方向逃去吧?!?p>  張大壯臉漲得通紅,賠笑道:“宣哥兒,是俺多想了,此去完不成任務(wù)提頭來見?!?p>  我也大笑:“別,提頭來見的話你還不活活把我嚇?biāo)?。你的任?wù)就是活下去,一旦看到富豐城下的夷鬼趕來,就立刻解散,各自逃命去吧。有一點要記住,孔將軍,千萬不要支援我和張都頭兩邊。”

  孔宣也笑道:“張都頭要提頭來見,那我就要捧著碎肉來找你們了。我也想明白了,你們一個是阻止援軍,一個是吸引營地里的夷鬼,我其實就是等營地空虛的時候過去撿便宜了。宣哥兒,論起殺人來說,還是老哥哥我的經(jīng)驗多一些,你指揮兄弟們進(jìn)攻營地吧,我去西河位置阻攔,放心,我這顆頭顱沒了也不放一個夷鬼過河。”

  我低聲說道:“小民我一向貪生怕死,西河那邊還是我去吧,萬一猜錯了,夷鬼不來,那我豈不是悠閑了?!?p>  我又補充道:“對了,二位哥哥,我們這次帶來的將士可以夜戰(zhàn),不要錯過時機(jī)啊?!?p>  孔宣還是不依,爭執(zhí)了半天,給我西河去的弟兄加到了五十人才算消停,趙三郎也臨危受命,委屈臨時做我的貼身侍衛(wèi)。陰差陽錯,沒當(dāng)成第一個配備文書的文書,倒是成了第一個擁有侍衛(wèi)的窮書生。

  夜里入睡極快,只是惡夢不斷,濕漉漉的被子如同沼澤,在夢里化成無數(shù)惡鬼從泥水里鉆出來要把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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