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虎來百獸俯 云去半安然
我又躺了四五天，終于能夠下床走路了。
這幾天各種雜七雜八的事情涌了上來，我也只是裝聾作啞，把事情推出去了。因?yàn)槲蚁脒^，這次勝利之后，朝廷大軍也應(yīng)該很快集結(jié)了，朝中名將如云，只要破了夷鬼不可戰(zhàn)勝的金鐘罩，剩下的就是秋風(fēng)掃落葉一般了。這個時候還是避開事情比較好，畢竟一個掛名的文書，參與的事情多了，軍法官刀下可不講情面。
露布飛捷的急腳信使早就出發(fā)了，一路向著鄴城而去。關(guān)了多半月的城中大戶也暫時放開了禁令，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幾家除了湊了幾輛輿車跟著信使去了鄴城外幾乎都留在了青云城中。王家甚至開始出面重整城內(nèi)秩序了，這些天里城中出了幾樁無頭的案子也被王家壓下來，等待州府派人或者縣令重回再做打算了。
孔宣想要重新整頓人馬，擴(kuò)充軍力的打算也讓我勸了回去，庫房里滿坑滿谷的看著物資不少，可是前兩天的犒賞下去就是幾千兩銀子。驛站里根本不夠，夾雜著各種絲帛銅鐵等才算湊齊了。這要是再擴(kuò)張兵員，犯了忌諱不說，錢糧跟不上，餓著肚子打仗還不如維持現(xiàn)狀呢。
楊軒本來是想接著三娘的便利到我這兒來當(dāng)個文書，可是也沒能如意，總歸是有不少功勞，現(xiàn)在也是一個百夫長了，等孔宣和宣威的都虞侯接洽上就可以直接受命了。
我拄著拐，溜達(dá)到門口的一個房子外面，靠著墻坐著。三娘貼心地往我手里塞了好大一塊羊肉。
我美滋滋地咬了一口，高聲叫道：“仝哥哥，今天這天氣真不錯哎，你瞧這倆麻雀在房脊上吵架呢。”
屋子里傳出仝壯一聲哀嚎：“宣哥兒，你行行好吧，別逗我了，再過十天，我也出去，在外面瘋上幾天幾夜不回屋子?！辟趬研蚜撕髶?dān)心自己身上有瘟疫，這幾天死活不出門，也不讓別人進(jìn)屋。
我使勁嚼著羊肉，嘴里嗚嗚地說道：“我說，再等十幾天，你還不給老鼠吃了。奇了怪了，這么多天沒人進(jìn)去給你換藥，你咋還活著呢?！?p> 仝壯在里面得意大笑：“爺爺我身體好啊，過幾天出去你連疤都見不到一道。這也不用操練，也不用干活，天王老子也沒有這舒坦啊?！?p> 仝壯又問道：“孔大哥好幾天沒來了，他忙活啥呢，也不知道好好慰問傷員?！?p> 我用手從牙縫里拽出了一根肉筋，一邊埋怨著說道：“你說我好好一個讀書人，怎么越來越像糙漢子了呢？”不等仝壯回答，我接著說道，“孔大將軍白日里忙個焦頭爛額，城里的一幫子老頭快把他給逼瘋了。晚上的時候喜歡一個人找個無人的地方練習(xí)左右互搏術(shù)，趙晗之已經(jīng)告訴我好幾次了?！?p> 仝壯笑道：“左右互搏術(shù)是啥玩意兒，回頭也學(xué)過來?！?p> 我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回頭我說說，孔將軍一定會傳授給你的，就是臉比較疼?！?p> 趙三郎前幾天跟孔宣大吵了一架，埋怨他不聽我的建議搞夜襲，非要等到天亮。孔宣本來是不服氣的，畢竟是勝軍之將，而且他心里也壓著火氣，畢竟周圍人都是活蹦亂跳，就我一個人臥床不起，他也一直找茬要訓(xùn)趙三郎一頓。可是等李中云把宣勝營的犒賞名冊遞給孔宣的時候，他直接呆住了半天。
趙三郎終于把情況詳細(xì)說了一下，一邊是四個輕傷一個重傷，五十人斬殺四十三個夷鬼和百十個民壯；一邊是算上援軍接近一千人圍攻二百多夷鬼，被殺傷近半，斬首才一百多。孔宣直接差點(diǎn)兒瘋掉，半夜跑到我屋外哭嚎到天明，吵得我在屋里直罵街。
意外的是，我竟然是名冊上斬首最多的人，一大堆的財(cái)務(wù)扔到我的榻上，晃得眼睛生疼。那天夜里廝殺的軍漢們每人死活塞給我?guī)讉€人頭功績，但是強(qiáng)烈要求不許我再上戰(zhàn)場了，簡直跟瘋了的小牛犢子一樣只顧往前沖，手里連把刀都沒有，只會撞人。哪兩個陪我左右的軍漢也是輕傷，身上的刀口都是為了保護(hù)我挨的。
軍中傳出我的新的江湖匪號：瘋牛犢子，至于我自己取得吞天魔王成了笑話。
我站起身子，沿著墻根邊向外溜達(dá)邊跟仝壯說：“仝哥哥，趕緊好起來吧，爺爺我現(xiàn)在是富人，回頭給你看看我的銀錠子，保證不饞哭你?！?p> 仝壯隔著窗欞子喊道：“等我出去分我一半，我要回家娶媳婦的?！?p> “沒門，我還要娶媳婦呢！”說完我一邊張狂大笑著一邊走到城門處。
楊軒遠(yuǎn)遠(yuǎn)地跑了過來，從懷里掏出一把果子要塞到我懷里。
我舉了舉手上的羊肉笑道：“誰稀罕你那野果子，這才是我這等有錢人的吃食?！?p> 楊軒大笑，扶著我，問我要去那兒。
我指了指城里，說道：“跟我炫富去?！?p> 楊軒哭笑不得，攙著我，又大聲把三娘叫了過來，三娘手里拎著一個木頭箱子，里面是各種給我準(zhǔn)備的吃食，扣上蓋子就是一個矮凳，極為巧妙。
走了一會兒，我掙開楊軒的攙扶，說道：“這跟大人帶孩子逛街似的，不雅，不是我說你，楊哥哥，你長的也太高了吧，有礙觀瞻?！?p> 三娘撲哧一笑，把箱子塞到楊軒手中，過來要扶著我。我急忙避開，叫道：“使不得，使不得，未出閣的丫頭怎么能亂扶別人呢，要是小兩口倒也罷了，這不憑空污了你的名聲?！?p> 三娘捂著嘴笑個不停，也不攙扶我了，只是一步不離地跟著。
“哎，楊哥哥，你看像不像你帶著兒女出去逛街呢?！蔽医裉斓脑捥貏e多。
楊軒一陣無語，說道：“宣哥兒，要不是你還沒好利索，我非彈你幾個大腦嘣?！?p> 我們沿著街道走了半天，只是我拖拖拉拉的，其實(shí)倒也沒有多遠(yuǎn)。
城里秩序倒是恢復(fù)了不少，只是臨街店鋪空蕩蕩的，好容易找到了一個尚在營業(yè)的牙行。我們一行剛進(jìn)去，就被認(rèn)出來了。牙行的掌柜一邊叫著“軍爺，劉先生”，一邊把我們讓到了里間。
倒也沒有廢話，我直接讓掌柜的幫我找一下城中有沒有空閑的房子，干凈一些的。
掌柜瞅了瞅我和三娘，一臉的壞笑，說道：“自然沒有問題，不知大人要幾進(jìn)的宅子，這城里還是難不住我老張的?！?p> 我撇了撇嘴道：“別胡思亂想，就我一個人住，一間屋子就行，要臨街的最好，我喜歡熱鬧。先租賃一個月的?？纯炊嗌馘X？”
掌柜看看我又看看楊軒兄妹一臉不知所措，楊軒兄妹也是一臉霧水。掌柜問道：“大人，小的沒聽清楚，您要是想了解民情，這城里可都隨著您住，您住到誰家里去那是他們的福氣，誰敢收錢，我小老兒去跟他拼命?！?p> 我大笑：“別逗了，瞧不起誰呢，我又不是那些吃人不吐核的**。我現(xiàn)在是有錢人了，辛苦給我隨便找一個，這是定錢。”說完我扔下二兩銀子便站起來向外歪歪扭扭走去。楊軒兄妹也跟了上來。
“要是錢有富余別忘了找給我?！蔽页鲩T的時候回頭朝掌柜的喊了一句。
我最終竟然住進(jìn)了牙行掌柜家，我自己挑了一個臨街的庫房，收拾出來倒也是干凈利索。張掌柜在屋子里放置了整套的家具，床榻衣籠應(yīng)有盡有，還貼心地在靠街道的位置開了一個窗戶，新糊上的窗紙讓屋里亮堂起來。
我搬離的時候趙三郎等人一片忙活，收拾了半天卻沒有幾個是我的東西。倒是李中云機(jī)靈，不知道從哪兒推來一輛大板車，把我的一大箱子財(cái)務(wù)扔在上面了。趙三郎皺了半天眉頭，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等我們幾個人走出巷口的時候，前面閃出了幾個身影。除了幾個軍中的弟兄外，帶頭的是孔宣和趙晗之兩人。
還沒等我們反應(yīng)過來，孔宣和趙晗之就把衣衫扒掉，光著膀子，抽出樸刀來橫在胸口。
身后的楊三娘一陣驚叫。
我拄著拐杖向前問道：“孔大哥，趙兄弟，還有幾位兄弟，不知道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