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白虎和金秀拿著岳三娘的信回福興。岳平見兩人數(shù)隔多日,才回家,一番欣喜擁抱;又發(fā)現(xiàn)岳三娘沒有一路,心里愕然;后聽白虎說了大致情況,就一股怒氣爬上臉來。
見岳平正待發(fā)作,白虎伏身一拜?!罢堈乒褛H罪,師父執(zhí)意重掌黑風峽,我們也沒有辦法。師父作信一封,命我二人交于掌柜?!闭f著,忙從懷里掏出信。
岳平展開紙張,岳三娘的字跡排布其上。
“平兒,見字如面。今寧師弟被害,黑風寨群龍無首,況外匪四起,槚馬古道不平靜。于黑風寨,我出山責無旁貸;于槚馬古道,我黑風寨作為龍首,號召眾幫派共同御敵,義不容辭。從今天開始,為娘重回草莽,淬煉新兵,肅清外匪,保槚馬古道平安,為槚號發(fā)展鍛煉臂膀。勿憂,此為娘念之所向;勿責白虎二人?!?p> 讀罷,信從手里脫出落在桌上,岳平垂下手,慢慢坐回椅子,說:“娘,平兒不孝,讓您年過半百,還為我操心?!?p> 金秀見到岳平的愧疚模樣,安慰道:“哥,你別傷心了。娘在實現(xiàn)自己的志愿。如果讓她一身忠肝義膽,守在家里。她不會開心的?!?p> 岳平聽了金秀的話,愧疚之情稍稍紓解。
幫派大會后,在岳三娘和三個大幫幫主的主持下,十二個幫派確定了人員,組成了槚馬古道綠林軍。
管理委員會商議決定,請岳三娘的師兄王滄溟從嶺南聘請拳師,帶領槚馬古道綠林軍操練拳法;從嶺南購買一些槍桿,配強軍隊的裝備;又讓九天幫幫主楊九天落實戰(zhàn)袍事宜。楊九天雖然滿腹不愿,但還是按管委會的要求,聯(lián)絡商家制作戰(zhàn)袍。
一切有條不紊。過不了多久,槚馬古道的叢林之間,就會有一支身披鎧甲、拳法凌厲、槍法精準的隊伍出現(xiàn)了。
再看建新街上。義和槚號正縈繞在歡天喜地的氣氛中。自那日王芃芃回家告訴王福海,自己答應了康義槚號少莊主扎格的求婚后,那肥胖的老頭就日日沉浸在歡喜的情緒里,那張锃光發(fā)亮的臉更加油膩了。他盤算著,和建新街上最大槚號——康義的聯(lián)姻,定會增加實力,打敗岳平那小子。
聯(lián)姻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了建新街。人們都議論著兩家的強強聯(lián)合,會不會打破建新街上三分天下的局面?年輕的岳平能扛住這只即將形成的強大猛獸嗎?不少人已經(jīng)做了判斷。
勢利的人上門給王福海賀喜,他們的到來更助長了王福海的氣焰;而一些淳樸的人則閉上了嘴巴,巴巴地望著,對王福海即將重新在建新街上耀武揚威,感到隱隱擔憂。
福興的管家泰福也感到擔憂,他對岳平說:“岳掌柜,今后可怎么辦呢?”
“王小姐能找個好歸宿,我的愧疚也會減輕一些?!痹榔娇雌饋砗孟駥M街的傳聞不以為然。
“掌柜的,你就別愧疚了。別人是想吃了你,今后可能是你死我活了?!碧└B犜榔竭€在提王芃芃,更加擔心了。
“泰福,你的意思我明白。凡是不可太悲觀。后面的事情,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岳平說。
其實,岳平何嘗不擔心呢?但是他作為一家槚號的掌柜,如果風聲鶴唳,難免會讓別人獲得先機。他要穩(wěn)住自己,才能穩(wěn)住槚號的心,穩(wěn)住銷售商的心。他要想辦法,從這個看似無解的題目里掙脫出來。
可是,他的破解不會那么容易,他的擔心才是目前的客觀情況。
康義槚號的掌柜即扎格的父親——頓巴,是蕭族人,在建新街上根深蒂固。王福海和岳平都是從蜀地而來,雖然生意日漸做大,但是困于是外來之人,所以在蕭地,一些關鍵市場沒能打開。
之前說,岳平在蕭南七地的“白浪槚”市場占了三席,那是僅限于“白浪槚”,而在更大規(guī)模的普通槚類上,康義的銷量遠遠高于兩家槚號。而且,康義槚號的槚不僅遍及蕭南,而且在蕭北也有一席之地。而且現(xiàn)在康義又和義和聯(lián)姻,等于強強聯(lián)合。如果今后兩家槚號真的把矛頭一致指向福興,那福興的日子真的難過了。
后天就是王芃芃和扎格的婚期了。王福海親自把請柬送到福興。他要看看岳平現(xiàn)在是不是像個霜打的茄子。
“岳掌柜,明天就是小女的婚期了,邀請你到時參加?!蓖醺:?缰湴恋牟阶舆M了福興,把請柬遞到岳平手上,臉上的表情有些飄飄然。
“恭喜恭喜,明天一定準時參加?!痹榔叫χf。
“到時候一定要來呀??纯次壹移M芃找了個什么人家。”王福海露出話鋒。
“王小姐美麗優(yōu)秀,找個好人家也是應該的。”
“那是。扎格驍勇健壯,是蕭地的美男子?!蓖醺:Uf。
聽出王福海暗諷自己體弱多病,岳平不想在這些話語上和王福海一般見識,就順著他的話說:“那很好呀?!?p> 王福海見岳平臉上表情自然,沒有受傷的神情,就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如果岳掌柜槚號事忙,不來也沒關系。不免得以后兩家生意場上兵戎相見,反而壞了岳掌柜明日到家祝賀的一番熱忱?!?p> “王掌柜親自上門,岳某怎能不親自登門?倘若今后真的兵戎相見,不過就是一份禮包打了水漂。對我福興而言,小事一樁。”岳平并不怯懦,步步相爭。
“好,岳掌柜,有志氣,那倒時我們就看鹿死誰手?!币娫榔讲煌俗專醺:T萎吢?。
“明日就是你女兒的大喜日子,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王掌柜,請口下積德?!痹榔嚼^續(xù)不讓。
“好好好,你厲害。我家里現(xiàn)在賓客眾多。我難得在這里跟你費口舌?!蓖醺:鈵赖卣f。
“王掌柜,請便。”岳平手一展,一副送客的姿勢。
王福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岳平拿著請柬,心想:明日一定去,去看看來的賓客有哪些,真正去摸摸兩家的底。到時候讓泰福同去,他在槚行多年,一定對其中背景了如指掌。
第二天天還未亮。一個濃妝艷抹的婆子就帶著一眾年輕女子,進了王芃芃的閨房。他們是來給新娘梳妝的。閨房已經(jīng)裝扮一新,金銷紅緞掛滿,王芃芃坐在鏡子前,旁邊的一盞燭火映出她略帶憂傷的臉。
“王小姐,我們開始化妝了?!睅讉€女子打來溫水給王芃芃凈了臉,那婆子就拿著香膏彩粉在她臉上畫了起來。漸漸地,一張娥眉、粉黛、紅唇的臉龐就從鏡子里映出。
王芃芃看到自己美麗的面容,心里減輕了憂傷。她振了振緊張的神經(jīng),揚了揚嘴角,兩只淺淺的酒窩現(xiàn)出。她想: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怎么能是這種情緒。這一切不就是我想要的嗎?我還憂愁什么。
“劉媽,把唇色加深一些?!彼龑χR子左右凝視,主動對旁邊的婆子說。
“姑娘,唇色太深就不嬌嫩了。就這個樣子,扎格少爺才愛呢!”那婆子已經(jīng)身經(jīng)百戰(zhàn),并不按照王芃芃的意思做。
“加深一些吧。我怎么樣他都喜歡?!蓖跗M芃說。
“好的,王小姐?!蹦瞧抛右娡跗M芃執(zhí)意,并不十分堅持,按照王芃芃的意思,又給她粘了一層唇色。
“小姐,請穿喜衣?!被瘖y完了,王芃芃站起身,幾個年輕女子將整理好的衣服,拎在王芃芃的背面。王芃芃順勢將手插進衣袖。幾個女子忙走到面前,系好繁復的紐帶。
母親尤鳳站在樓下,早就等不及了。她迫不及待地走上樓,推開門,看到女子穿著金縷紅綢的衣服,發(fā)飾精美,妝容細致,十分美麗。尤鳳笑逐顏開:“好漂亮的女子呀。芃芃,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一定要開開心心的。”
王福海此時正站在門口迎接賓客。今天,義和槚號喜氣洋洋,賓客眾多,建新街上的商號來了大半,兩家生意上的重要伙伴幾乎都來了。
這樣的日子,對于義和槚號來說,即是財力水平的展示,也是人脈關系的宣示。不知不覺中,就能嚇退妄圖進犯的生意對手,也能增加槚號在建新街上的地位。王福海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像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大度、友好和不可侵犯。
“岳掌柜,你來啦!”王福海見岳平和泰福來了,瞬間的尷尬情緒讓喜氣的臉短暫變形,成了皮笑肉不笑的樣子。
“王掌柜,今天必須來給你賀喜呀?!痹榔郊傺b沒見他的變化,滿來堆笑地拱手。身后的泰福也禮貌地拱手。
岳平和泰福進了義和槚號,見賓客已經(jīng)坐滿大廳,各自交談甚歡,頓巴、扎格、尤鳳各自和熟臉打招呼,以盡主人之誼。兩人找了一合適的地方坐下。泰福世故的眼睛四處觀察,他試圖從這里竄動的人頭里,找到一張康義和義和的人脈網(wǎng)。
他環(huán)視了很長時間,就把觀察的結果給岳平說了。“掌柜。你看那個穿華麗服裝的,是康城伏龍寺的貴人;這個光頭,是林城哲曲寺的......”
突然,幾個宗寺人擁著一個闊臉、圓目、劍眉的人進來了,頓巴立馬迎接上去,并把此人帶著靠近高臺的重要位置坐下。泰福大驚失色,說:“岳掌柜,蕭北最大寺廟布托寺的貴族怎么也來了?!”
“有什么不妥?”岳平見他驚惶的樣子,忙問。
泰福伏在岳平耳邊,小聲說:“蕭北和蕭南之分不僅僅是地域之分,更是宗派之分。兩地教派不同,信仰有差,甚至在某些方面是矛與盾的關系,南北教派積怨很深。今天居然看到蕭北的布托寺、蕭南的伏龍寺和哲曲寺同處一室。這必然是頓巴的作用。看來康義的人脈關系不容小覷呀?!?p> 岳平聽罷,心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