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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矯轉(zhuǎn)空碧

第十五章 太液池的鬼

夭矯轉(zhuǎn)空碧 江左泠泠風(fēng) 2049 2020-02-01 09:30:00

  夏日,太液池是個好地方,但到了冬季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我縮著脖子跟在映霞身后走得飛快,“這里風(fēng)真大,還是咱們天祿閣舒服。”

  映霞抱著綠云,“誰讓你非要跟著來?!?p>  我道:“我以為花房很好玩的,誰知道有股子臭味。”

  映霞笑道:“你以為你吃的瓜果蔬菜在地里的時候,也是香噴噴?我告訴你,比花房還臭呢!哈哈哈……”

  不知她想起什么?笑個不停,直到一陣寒風(fēng)兜頭吹來,變成猛咳。腦中閃過阿娘病中情形,我接過綠云放在地上,伸手幫她拍背,“好姐姐,吸著冷風(fēng)是要生病的,大意不得呀?!?p>  映霞拭去眼角淚花子,彎腰在跟前的湖邊山石坐下,“我得歇歇?!?p>  我附和道:“嗯,歇歇,身體要緊?!痹谒磉呑?。

  “撲通”一聲巨響,映霞嚇得瞬間彈起來,我也驚得一抖,然后四處張望。

  只見一道青袍身影在沒有了枝葉的疏林中瞬間閃過,我對著他叫了兩聲:“公公,公公?!?p>  卻無人應(yīng)答,只有北風(fēng)在頭頂呼號,和假山后面太液池浪花翻滾的聲響。

  映霞一把拉過我,臉色慘白地說:“別叫了。聽說幾年前,有個公公服侍貴妃娘娘撐船玩,結(jié)果淹死了。”

  后背心發(fā)涼,只聽得寂靜中水聲似乎較先前要大不少。我抬頭看天,風(fēng)大但日頭很好,“午正,也有鬼敢出來?”

  一腳踏上大石,我?guī)撞脚郎霞偕巾?。極目遠(yuǎn)望,湖面波光粼粼,閃閃發(fā)亮。就是嘛,無非風(fēng)大點(diǎn),浪大點(diǎn),青天白日哪來的什么鬼怪!我放下心,又看了看近處岸邊,碧波拍岸,發(fā)出陣陣濤聲,數(shù)從蘆葦也隨著風(fēng)搖晃,不停地折腰……咦,那是什么?蘆葦叢中一塊藍(lán)色的東西飄在水面,隨波蕩漾。

  映霞也站上來,在我身邊,伸出一只手擋在額前看遠(yuǎn)處,道:“欸,誰啊,好好的衣裳扔在太液池里?!?p>  我忽然想起阿錚,他有件這藍(lán)顏色的袍子,據(jù)說是他阿娘為他做的,一向珍視得很。莫名其妙,心里忽地揪了起來,我覺得得去看看。我跳下假山,對映霞道:“你在這里等著,我去看看就來?!?p>  跑到岸邊離蘆葦叢最近的地方,我毫不費(fèi)勁地看出來那在水面一上一下的根本不是件藍(lán)色衣裳,而是個有著烏黑頭發(fā)、穿了藍(lán)衣裳的人!

  小小的,似乎是阿錚?

  真的是阿錚!

  渾身刺痛,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脫掉夾襖站在冰寒的湖水里。一浪打來,幾乎不能喘氣,映霞在身后喊我,聲音里帶著哭腔:“夭夭,你別去?。∝藏病让 腥藛??救命啊——”

  身體變得不靈活,所幸我很快游到那從蘆葦跟前。阿錚被蘆葦卡住的地方,水很淺,我把他拖了上去。

  “阿錚,阿錚。”我哆嗦著,僵硬地喊出他的名字,他沒有反應(yīng)。我用沒了知覺的手拍他的面頰,“阿錚,阿錚?!彼€是沒反應(yīng)。

  他是仇人上官備的兒子,難道老天真的開眼了?我害怕了。其實,我從沒因為外祖父母家的事情恨過他,也從沒詛咒他死掉??涩F(xiàn)在他似乎也和阿娘一樣,就要變成星星了,怎么辦?

  忽然,我想起那年表哥把表弟倒過來控水的樣子。我把他翻了個個,腹部放在我膝蓋上,對著他的后背亂拍打,他還是垂著腦袋,沒有一點(diǎn)生機(jī)。

  我的眼淚不住下掉。阿錚給過我手帕,送我算經(jīng)、帶過好吃的點(diǎn)心,免我挨打……他還小,又那么好,怎么可以死掉?我后悔前幾個月都不搭理他,后悔之前待他一點(diǎn)不上心,其實他是仇人之子有什么要緊?我身上還留著父親一半的血呢!

  太冷,麻木的身體漸漸沒了知覺,眼前陣陣發(fā)黑,累死了,先睡一覺也好。

  “阿娘!”我驚喜地看見了秀美如初的阿娘,奔了過去。

  “夭夭。”阿娘笑著把我攬在懷里。

  我嗅著阿娘身上淡淡薔薇香,心里充實無比,“阿娘,我要考女官,以后咱們過上好日子,再不用受姬家那些壞人的氣?!?p>  阿娘摸摸我細(xì)軟的頭發(fā),“你能考上嗎?從小就是笨的,別人背三遍,你要背三天才能記得。唉——”

  我頓時沒了主意,“那怎么辦?”

  啪!阿娘打了我一巴掌,“你這么笨,沒救了!連恩怨都分不清,我走了?!?p>  恩怨?是的,盡管阿錚是上官備的兒子,但我舍不得他死掉。為什么?我拉住阿娘,“阿娘教我,夭夭該怎么辦?”

  阿娘嫌棄地看著我,“什么事情都要問,你自己就不能拿個主意嗎?”她推開我,飄了起來。

  我急了,哭著追去,腳下一絆,摔得渾身劇痛。

  渾身痛得厲害,還著了火似的難受,想來摔得不輕。我張口叫道:“阿娘?!?p>  這聲喚引來一聲驚喜,“夭夭醒啦——”

  誰?阿娘在哪?我又在哪?我看著眼前的房梁,又驚又怕。

  “有銀耳雪梨羹,你等著?!迸訙厝岬?。

  義母?我想起太液池,想起了這里是天祿閣。

  銀耳雪梨羹不燙也不涼,我正干渴,便一氣喝了半碗。喉間痛得厲害,我煩躁道:“有涼水嗎?”

  面前出現(xiàn)義母的臉,“哎呦,夭夭,喝不得涼水啊?!彼氖譀鰶龅芈湓谖翌~頭上,很舒服。“怎么還這么燙?杜太醫(yī),你的藥怎么不靈了?”

  “病去如抽絲。你去把這藥煎了,先退熱再說?!倍盘t(yī)道。

  我回天祿閣了?可阿錚,大概死了。我流淚,“我想出宮,給阿錚上柱香?!?p>  杜太醫(yī)道:“給他上香做什么?他活的好好的,比你好?!?p>  “什么?”我彈起來,“我,我……”眼前的房梁、桌子、杜太醫(yī)都在緩慢旋轉(zhuǎn),轉(zhuǎn)到我想吐,我趕緊閉眼躺好。

  杜太醫(yī)道:“昨日抬回來就醒了,雖說也燒著,可晚上還喝了半碗碧粳粥?!?p>  吸了吸鼻子,我問:“真的?太醫(yī)別騙我?!?p>  杜太醫(yī)笑道:“騙你,我有什么好處?日后你還不一樣得知道?!?p>  心里一松,什么仇人不仇人,阿錚還是活著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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