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賭局

　　紅衣少年郎詫異地扭頭打量我。他身邊的幾個同伴先是一愣，隨即爆發(fā)出大笑，哄鬧道：“哈哈哈……賭呀，有什么不敢！”“賭！賭！賭！”“尉遲循還能怕了什么！”……

　　尉遲循，這人叫尉遲循，不知道是否和晉國第一名將尉遲靖有關(guān)系，大概是親族吧，我仔細(xì)打量尉遲循。

　　紅衣郎尉遲循回頭，對伙伴報之一笑，然后自信滿滿地問我：“賭什么？”

　　我道：“自然是賭上官錚射箭啦！”

　　阿錚對我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么，我回了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

　　尉遲循嗤笑了一下，開始翻身上的荷包。

　　我急忙阻止：“慢！我家境貧寒不識金玉珠寶，賭注只認(rèn)錢，一貫錢如何？”

　　“一言為定！”尉遲循爽快道。

　　一只手猛然把我拖到一邊，阿琛瞪著我，擔(dān)心地問：“夭夭，你搞什么鬼？”

　　沒時間解釋，我道：“快快快，叫吳鉤幫我拿一貫錢過來?！逼鋵嵨倚睦镆矝]底，不過是一時義憤，現(xiàn)在才知道擔(dān)心害怕。

　　阿琛沒再追問，鎖著眉頭去找錢。

　　阿錚還在看著我，目光有些呆呆的。我努力對他揚起嘴角，“沒關(guān)系，你盡力射就好。其他的……見機(jī)行事吧。”盡力而為，剩下的，除了聽天由命，還能怎樣？

　　不多時，吳鉤真的從車上抱來一貫錢，尉遲循也和幾個伙伴湊了一貫錢出來。一旁的教頭對打賭頗有興趣，主動提出做中人。

　　三箭射完，尉遲循毫無懸念地箭箭正中靶心；阿錚很認(rèn)真地瞄準(zhǔn)、拉弓，卻箭箭落空。

　　圍觀者大笑，笑聲包圍沮喪的阿錚，他耷拉著腦袋，已經(jīng)不敢朝我看。陽光照在他身上，影子落在地上黑黑小小一團(tuán)，看上去無比弱小又無比孤獨，莫名讓我想起在掖庭與姬家眾人對立的情形。目中含淚，我抓起兩貫錢，喊道：“不行不行，一貫錢能買三斗好酒，吃多少頓羊肉??！”

　　尉遲循驚愕后仰頭大笑，眾人更是大笑不止，笑聲里滿是鄙視不屑。我知道他們在笑話我嗜錢如命。

　　兩貫錢著實沉重，我抓緊串錢的繩子，在地上拖著走，“我沒輸，你們看錯了！”手被勒得生疼，我忍住，繼續(xù)往外走。

　　阿琛向我走來，紅著臉使眼色，“算了，算了，愿賭服輸，咱們回去?！?p>　　我沒空和他解釋。

　　尉遲循縱身一躍，一腳踏在錢串上，鄙夷道：“輸了，還不認(rèn)賬！嘁！”

　　尉遲循中計了！我扯了一下，兩貫錢在尉遲循的腳下紋絲不動，便滿心歡喜地?fù)渖先?，抱住他的腿大叫：“救駕救駕！救國救國！”

　　阿琛停腳，不解地看著我。眾人先是莫名，隨即驚呆，原本喧鬧的演武場瞬間寂靜無聲。

　　皇子衍反應(yīng)極快，立刻過來指著尉遲循呵斥道：“大膽！”

　　尉遲循也明白了，銅錢上有著征和通寶的字樣，正是圣武帝年號。他迅速縮回腳，笑容盡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驚恐和不安。

　　演武場，還是寂靜無聲。

　　陰謀得逞，我站起來抹掉眼淚，對尉遲循莞爾一笑，“算啦，輸就輸，錢歸你?！?p>　　原來贏了的滋味是這樣快活！興高采烈，我回去拉著阿錚的手，對謝二說：“走吧，不早了，肚子都餓了。”

　　皇子衍呵呵地笑起來，眼睛亮晶晶地指著我道：“夭夭?！?p>　　心里大驚，我怕泄露身份，立刻虎著臉道：“要要，要什么要？要吃飯就跟我們一起走！”

　　皇子衍愣了一下，眼里露出了然，大叫：“好啊！我做東。就吃你喜歡的魚膾、玉露團(tuán)。”

　　怪不得生了一雙狐貍眼，皇子衍果然有狐貍的機(jī)敏！我笑著對他點頭，“反正我窮得很，就不和你客氣了?！毕氲接杏衤秷F(tuán)，我高興地邁腿，恨不得立刻坐在滿庭芳里。前面忽地一暗，我詫異地停腳，抬頭看見一片鮮艷的紅色。

　　尉遲循比我高出大半個頭，此刻居高臨下地盯著我，問：“你是誰？”

　　他目光如箭，讓我覺得自己每個小心思都沒有藏住，心中一凜，怯意滋長，勉強(qiáng)道：“不關(guān)你的事?！?p>　　謝琛把我拉到他身后，一語雙關(guān)道：“愿賭服輸?！?p>　　尉遲循笑笑，推開謝琛，眼神銳利地盯著我細(xì)看。

　　我被他看的心里害怕，掂量這情形好像只有身份高貴的皇子衍能救我了。我看向皇子衍，可他卻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抱著雙臂，紋絲不動。

　　尉遲循忽地彎腰湊近我的臉，“你耳朵上有耳洞?！毖劬咳灰涣粒笆莻€小娘子！”

　　他身上原本有種勇猛的強(qiáng)悍之氣，此時更是濃烈，我毛骨悚然，嚇得往后連退三步，。

　　阿琛上前拍拍尉遲循的肚子，仰著頭道：“別問了，她是我?guī)淼逆九?。?p>　　尉遲循嘿嘿地笑，隔著阿琛，手向我伸來，我嚇得挪不動腳。完了，尉遲循會不會因為被我戲弄，叫仆人脫了我的裙子打板子？怎么辦？怎么辦……

　　眼看尉遲循就要抓住我，一只筋骨分明的大手抓住他的手腕，我松了口氣。教頭拉住尉遲循，嚴(yán)肅道：“尉遲循，弘文館的學(xué)生為難一個小娘子作甚？讓她走吧?！?p>　　機(jī)不可失，我拔腿便跑。跑出好遠(yuǎn)，還能感到尉遲循的目光在盯著我。

　　皇子衍從后面追上來，笑道：“欸，夭夭，一年不見，你聰明啦！還敢玩小花樣了，真是當(dāng)刮目相看啊。”

　　我對剛才的情形仍心有余悸，尤其惱恨他剛才見死不救，道：“那是我本來就聰明，而你笨，什么都沒看出來！”

　　皇子衍奇怪地沒吭聲，只有謝二和阿錚竊笑的聲音，我有點懊惱。

　　我和阿錚、謝二上了車，皇子衍也非要與我們擠在一起，還盯著我看個沒完，我覺得很不自在。

　　皇子衍目光幽幽，“夭夭，你變得和在宮里不一樣了?！?p>　　狐貍眼沒有了平時嘻嘻哈哈的樣子，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打算。想起剛才譏諷他笨，我怕被記恨，便謹(jǐn)慎謙卑道：“奴婢雖人不在宮中，但每季還是要去宮門口見義母和映霞的，不敢忘舊恩。”

　　皇子衍拍著腿大笑，“行了吧，可能是因為我之前沒仔細(xì)瞧過你?！?p>　　我估計皇子衍說我與之前不同，是因為今天覺得我伶牙俐齒了。嘁！每天看見姬灼華，能讓我心平氣和嗎？她倒是一點不變，和從前一樣喜歡挑釁，煩躁之余我便不客氣地回贈幾句，久而久之，自然口舌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