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姐姐,映霞在等你呢?!?p> 我抬頭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已經(jīng)回到珠璣院門口,笑道:“哦,阿錚。大概是剛才走岔了,我居然沒遇上映霞姐姐?!?p> “夭夭,怎么還是這樣的打扮?這樣也能出門見人?”院內,映霞兩手一左一右地牽著孩子迎了過來。
接連兩次被說,怕是真不能再冒充小孩子了,見到映霞的高興勁一下子低落下去,我道:“難得見一次,姐姐專門為著嘲弄我來的?”
映霞故意笑道:“當然不是!是我們家大娘子和大郎君惦記著你養(yǎng)的糖球呢,要不我哪能這樣光明正大地進后院找你?!?p> 阿錚微笑,道:“等我搬到前院,你們倆就方便見面了?!敝噶饲霸旱姆较颍坝泻胛酿^的同窗要來,我去看看?!?p> 映霞笑道:“七郎君去吧,別耽誤了正經(jīng)事?!?p> 阿錚走后,我和映霞帶著兩個孩子、一只貓進屋。藍大娘子不眨眼地盯著糖球,說:“這糖球真是可愛,夭夭姐姐,什么時候有了小貓兒,也給我和弟弟一只。”
藍大娘子叫映霞為姨娘,叫我卻是姐姐,亂了亂了……不過,做奴婢的也沒什么輩分可言。我笑起來,“這是公貓,不能下崽的?!?p> 藍大郎君剛四歲,純凈的眼睛里滿是吃驚好奇,“為什么?糖球為什么不能下崽?”
藍大娘子給弟弟解釋:“這就好比女子才能生養(yǎng)孩兒,男子是生不出來的?!?p> 提到生養(yǎng),我忍不住又瞥了眼映霞的腹部,兩年了,一點鼓起來的跡象也沒有。我勸她找杜太醫(yī)看看,她卻支支吾吾怎么也不同意。
這時,一名穿了粉色綢衣的婢女被領進來,我認出是夫人院里的。她先對我含笑點頭,然后對映霞行禮問安,熟絡道:“姨娘果然在這里啊,我家夫人想請姨娘過去幫個忙。”
我和映霞詫異地對視,映霞問:“我能幫什么忙?”
婢女笑道:“我家夫人說您是打宮里出來的,見過大世面,所以請姨娘過去幫著看三娘子的嫁妝。”
映霞看看我,又看看兩個小孩兒,臉上的愉悅漸漸變成為難。
我知道大家都把三娘子上官嘉當作我的情敵,映霞也以為幫上官嘉看嫁妝會讓我生氣傷心,但夫人之令又不敢不從。此外,兩個小孩兒沒人照看可不行。我道:“你去吧,我?guī)湍憧粗竽镒雍痛罄?。”這兩個孩子,許是自幼喪母的關系,性情乖巧,我喜歡得很。
大娘子叫道:“姨娘去吧,我和弟弟不想吃什么宴席,只想和糖球玩?!贝罄杀е乔虿蝗鍪?,也叫道:“和糖球玩!和糖球玩!”
映霞想了想,對我道:“也好,若是我不便回來接人,就叫香草過來傳話,有勞妹妹幫我送到前面?!?p> 舉手之勞,我點頭應下。
映霞離開至多小半個時辰,香草便來了,叫我把人送到荷塘邊的石舫。
石舫在金明池上,花園一角,很僻靜,除非上官益招待朋友飲酒彈琴,尋常沒人過去。我詫異道:“開宴的地方又不在后園,送到那里做什么?”
香草道:“奴婢不知,是姨娘這么吩咐的?!?p> 我問香草:“你不會聽錯了吧?”
香草不服,“沒錯,總共這么幾個字,奴婢不會弄錯的?!?p> 我想了想,笑道:“今日人多,那里倒是個可以安靜喂小魚的好地方。”
給小魚喂食也是極有趣的事情,藍家兩個小孩兒糾結了一會,依依不舍地放下糖球。大娘子對糖球說:“待會兒再和弟弟來找你玩?!?p> 暮春天氣,和風拂面,綠柳如絲。
一路行至池畔山石處,香草忽然停腳,放下藍大郎君,頭也不回地往竹林奔去。
我詫異,她這么急,是忽然腹痛要出恭?那也要先說一聲吧?!跋悴??”我高聲叫道。
藍大郎君也對著香草的方向,伸著小手,叫:“香草?!比缓螅痛竽镒右粯?,傻傻地看著我。香草已經(jīng)消失不見。
香草是見鬼了?中邪了?頭頂枝繁葉茂的老樹遮天蔽日,輕風拂過竹林,輕微沙沙聲,卻無半點人聲……竹林、老樹,清幽不再,陰森莫名??謶窒穸鞠x一樣慢慢爬了上來,我抱起大郎,道:“大娘子,快,我們回去?!?p> 我轉身走了幾步,香樟樹后突然竄出個蒙面男子,身形粗壯。
蒙臉?強盜!是強盜!我呆怔了一下,立刻騰出一只手拉起大娘子轉身就跑。
懷里的大郎哭了起來,我卻根本顧不上哄他,拼命往回跑。忽然,左手被狠狠一扯,大娘子已經(jīng)不在,耳邊是她尖聲哭叫:“夭夭,夭夭……”
我轉身,看見那人正要捂住大娘子的口,心被揪了起來。我抖著聲音大叫:“住放開,放開她!”放下大郎,沖過去拉那人的胳膊,一股濃重的羊肉腥膻撲面而來。
大娘子已經(jīng)不能出聲,一雙淚眼祈求地看著我,身后是大郎在嚎哭:“姐姐,夭夭……”情急之中,我張口對著蒙面人的胳膊咬了上去。
蒙面人發(fā)出哎吆的呼痛聲,騰出右手狠狠推開我,我摔倒在青石上,痛得幾乎爬不起來。發(fā)間的銀簪落在石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似乎在提醒我要怎么做,拔出其中的銀針,我忍痛爬起來。
大娘子靜靜地躺在地上,蒙面人站起來,向大郎走去。
我大叫:“大郎快跑!”看準蒙面人的頸間死穴,撲了過去。
腥膻味的大手一把抓住我拿銀簪的右臂,發(fā)出喀地一聲。好痛!痛到我眼前景物紛亂,耳朵嗡嗡直響。劇痛中,我忽然想起香草為什么忽然跑掉?顯而易見,她和這人已經(jīng)串通好,現(xiàn)在是來要我和兩個小孩兒的命的!
不!我怎么能莫名其妙的死在這里!還沒有成為吟秋娘子,還沒有為阿娘報仇,我怎么能死在這里!拼盡全力,我把左手銀針戳向死穴。蒙面人機靈地扭頭躲開,銀針偏離方向,只脖子上留下一條淺淺血跡。左手迅速被扭住,銀針落地。
我心里一涼,完了!
沒想到,還沒報仇,今日卻莫名要死在這蒙面人的手里。我眼冒金星,強撐著道:“慢著!我今日死也要死個明白,你究竟為什么要殺我?”
蒙面人恍若未聞,喘著粗氣道:“這賤婢平日看著嬌弱,卻這般性烈,早知道就多叫幾個人了?!睂χ疑砗蠼械溃骸皻G,快點,把藍家大郎抓來,扔池子里?!?p> 我正要回頭看,后腦猛然劇痛,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