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詭異的決戰(zhàn)
事實證明，我怕被抓住的擔心是多余的，因為跑錯了路，我在山林中瞎轉(zhuǎn)悠，一直沒找到營地。肚子餓得咕咕叫，抬頭看見太陽已不在頭頂，我驚慌又焦灼。判斷了一下方向，我決定往可能是北的方向走。
一陣快馬加鞭，小白也顯得沒了氣力，而我終于看見了自己前日喝涼風的山頭。心情激蕩，我徑直策馬往戰(zhàn)場奔去。
繞過營地，就聽見遠處傳來兵器撞擊、打斗的聲音。我翻身下馬，將包袱背在身上，盡量在灌木中隱身潛行。
幽州城門外尸橫遍地，已分不清哪個是晉國人，哪個是碶丹人。將臺上令旗一揮，一隊騎兵在弓箭手的掩護下沖了過去，領(lǐng)頭的銀甲小將騎著紅色的高頭大馬分外耀眼。赤霄？阿錚？是阿錚！
我吃驚地站起身，卻猛然被按倒，右臂也被死死按住。誰？驚恐中，我掙扎著想射出袖箭。
“是我。”
我垂下捆了袖箭的胳膊，窘迫道：“金戈？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迷路了吧，怎么到現(xiàn)在才過來？”
我更加窘迫，道：“阿錚，我看見阿錚了?！?p> “知道。別出聲?！?p> 城門下，阿錚將刀舞得密不透風，而身邊其他的騎兵，不是自己就是戰(zhàn)馬中箭。我正焦急，扛著云梯的步兵在盾牌掩護下出現(xiàn)，將云梯架在城墻上。阿錚將長刀一揮，率先躍上云梯。這時城頭扔下巨石，阿錚單手抓住云梯，身體懸空避開。我松了口氣。這時，城頭又開始放箭射殺阿錚，阿錚伸手在背后箭筒取箭扔了過去。
金戈沉聲道：“不好！這打法分明是要耗死七郎君和一眾弟兄。”
我急道：“中軍呢？李將軍呢？不是說李將軍統(tǒng)領(lǐng)前軍的嗎？我怎么看著是阿錚在前面領(lǐng)兵？”
阿錚已經(jīng)被迫退回，城門打開從里面沖出一隊碶丹騎兵。領(lǐng)頭的似乎是個大官，戴著高高的頭盔，叫人看不清面目，他策馬揚刀直指阿錚。我正擔心，赤霄已機靈地奔到主人阿錚身邊。阿錚上馬，毫不畏懼地向?qū)Ψ經(jīng)_去。
嗆地一聲，兩把刀格在一起。阿錚顯然氣力遠遠不及對方，一下子就被壓倒，他順勢躺在赤霄身上，將刀身向下一轉(zhuǎn)，畫個圓圈，卸去力道。而赤霄趁著靠近的機會，狠狠踢了對方的黑馬一腳。黑馬頓時受驚，讓高頭盔碶丹人一陣忙亂。見敵人吃虧，我心中暗喜。
阿錚雖然還能勉強應對，但周圍的士兵就不行了，被源源不斷的碶丹騎兵包圍、進攻，已是不支。看著阿錚身邊的人不斷減少，我急道：“我去找元帥吧，又不是沒有兵力，為什么要眼看前軍死光呢！”
金戈拉住我，“夭夭，現(xiàn)在你還看不明白嗎？前軍中多是死囚，朝廷的意思就是讓他們死在這里！”
涼風在山林間悠然穿梭，我打了個寒戰(zhàn)，腦中閃過涿州戰(zhàn)后，五義兄鄭恪的尸體、三義兄的話：其實，我們都知道會死的。我至今清楚記得三義兄笑聲中透著無限悲涼……我現(xiàn)在明白了，原來朝廷只是換個地方讓他們?nèi)ニ?，并且還省了儈子手的刀！
渾身發(fā)軟，我驚恐地跌坐在地，“阿錚，難道要死在這里？”心中憤恨，我抖著手打開包袱，找出毒藥貼身收好，對金戈道：“我不懂什么國家、大義，只知道這個國家被一個人說了算，滅了我外祖父一大家。我不懂什么叫大義，只知道阿錚對我有義，現(xiàn)在他卻要死了。今天要是阿錚死在中軍出兵前，我就要尉遲老賊的性命、整個晉軍的性命！你敢攔我，我定叫你好看。反正我家里人都死光了，如今沒什么牽掛?！?p> 金戈拉著我的手也有些顫抖，“你別急，七郎君一向足智多謀，他肯定有脫身的辦法。再說，你要投毒，忍心毒死尉遲九？”
我頓時呆住。尉遲九……他待我不錯。
金戈道：“七郎君說你自幼受了不少苦，性情難免偏激，所以才總叫我跟著你，就怕你一時激憤，注下大錯?！?p> 阿錚……我淚流滿面，看向戰(zhàn)場上的阿錚，他的頭盔已經(jīng)失落，樣子狼狽，身邊已經(jīng)僅剩幾個近侍?！澳悄愀嬖V我，是不是應該現(xiàn)在下去，和他同生共死？”
話音剛落，高頭盔的碶丹人一刀劈向阿錚胸前，阿錚墜馬，落入塵土、馬蹄之間，難以看見他的身影。這一刻，晉軍、碶丹人、戰(zhàn)馬……整個世界離我遠去，只有阿錚身上帶血，落入塵土的樣子與夢境重合。我站起身，沖向城門。
跑了沒幾步，戰(zhàn)局已經(jīng)瞬息大變，無數(shù)晉軍如潮水般涌現(xiàn)，將高頭盔碶丹人團團圍住。悲憤噴薄而出，擊打的我胸口悶痛。
原來如此！果然如此！元帥等的就是阿錚墜馬身亡！呵呵，好，好得很，碶丹、晉軍統(tǒng)統(tǒng)都是我的敵人！
一聲炮響，晉軍騎兵簇擁著一名金甲男子出現(xiàn)。太子？我驚愕地停腳。追上來的金戈一下子又把我按在灌木叢里，我努力抬頭看戰(zhàn)場。
密密麻麻的晉軍擋住了阿錚落馬的地方，我焦急地用目光搜尋他的身影，祈禱他不要被馬踩到。城門大開，碶丹士兵蜂擁而出，顯然是來救高頭盔首領(lǐng)。雙方激戰(zhàn)，連赤霄都不見了蹤影。我伏在灌木叢里琢磨，得找一套晉軍衣服穿上，混入亂軍之中，方有勝算。
金戈忽然嚴肅道：“我想起來的了，這碶丹人好像就是尉遲九的仇人，叫耶律齊?！?p> 太子對陣耶律齊？不管！與阿錚無關(guān)。推了推金戈按住我的手，“金戈，我要下去找阿錚，你別攔我?！?p> 金戈道：“別擔心，你眼神不好，我看見他已經(jīng)被人抬走了?！?p> 我半信半疑：“真的？”
金戈指著戰(zhàn)場，神色凝重道：“你看。現(xiàn)在不宜下去。”
不知何時，兩名玄甲小將已策馬過來給太子助陣，三對一，耶律齊招架變得吃力。城頭開始放箭，耶律齊也不停地尋找機會回城。
我剛認出玄甲小將是皇子衍和謝二，怪事發(fā)生了。太子的身體忽地猛然向前一撲，然后直接掉下馬去。晉軍大亂，有人大叫：“太子中箭身亡！”
金戈不眨眼地盯著戰(zhàn)場道：“內(nèi)奸！太子后背心連中兩箭，有內(nèi)奸！”
局勢大轉(zhuǎn)，落入晉軍的耶律齊趁著皇子衍和謝琛下馬查看太子，擺脫包圍，與救兵匯合。
我掙脫不開金戈，急道：“趁現(xiàn)在亂得很，我要下去瞧瞧?！?p> 金戈道：“不行！這事情怪異的很，你去了只會添亂，被當成刺客捉住?！?p> 這時，戰(zhàn)場上有人高聲叫道：“六殿下射殺太子殿下！”聲音越來越多，不斷有人在叫，六殿下射殺太子。
怎么可能？我呆住。
皇子衍懵然立在馬前，在近侍的護衛(wèi)下瑟縮著。環(huán)顧步步逼近的晉軍，他忽然飛身上馬，接連三箭射殺了三個叫囂最兇的戴頭盔低級軍官。晉軍陷入慌亂，卻無人敢對皇子衍下手，皇子衍順利逃走，與侍衛(wèi)們一起策馬飛奔進山
而耶律齊早已在來兵的保護下，安全回城。
“不可能！阿衍，他不可能殺太子，這個我知道?！蔽覍鸶甑?。
金戈道：“別管了，咱們現(xiàn)在趕緊去找七郎君。”
我不禁又想起夢境，打了個寒顫，“可是，我覺得有人想讓阿衍、阿錚、我們都死掉?！?p> 金戈沒有答話，他在馬上引著我的小白一路小跑，“到了前面就趴在馬背上，跟著我的馬跑，千萬別抬頭?！?p> 我知道這樣可以減少中箭的可能性，自是照做不誤。不一會兒，身后傳來晉軍的吶喊，“奸細！有奸細！”“放箭！放箭！”……
昨日還與我一口鍋里吃飯的戰(zhàn)友，現(xiàn)在已是要射殺我的關(guān)系，我哽咽著抱緊小白的脖子，小白發(fā)出一陣悲哀的嘶鳴，載著我飛馳進幽州城外的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