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離開,有人猛然竄過來,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夭夭,咱們做個交易?!?p> 回頭看見一雙灼灼發(fā)亮的雙狐貍眼,我不禁狂吼:“想死??!出去再說?!?p> 然而等到跑了出去,我才發(fā)現(xiàn)情形大大不妙:整個太極殿已經(jīng)被上官備的人圍成了鐵桶,宮墻上赫然站滿弓箭手,而我們隨時有變成刺猬的可能。
不知道死狐貍想和我做什么交易?我瞥了一眼他,卻見他微抬著下巴,雙手負在后面,高高在上的氣派。大概是認為圣武帝命不久矣,他穩(wěn)坐帝位,啥交易都再也不需要了。
上官備沒有了面對失心時的膽怯和慌亂,正氣凜然地站在高處大聲道:“顧熹微!至樂門作惡多端,今日本帥要一舉剿滅你和你的門下,識相的話,乖乖束手就擒?!?p> 我不禁呵呵直笑。你們人雖多,可我至樂門的高手也有數(shù)十人,馮翰帶著我脫身絕非難事。
撲通一聲,我回頭,看見馮翰突然坐在地上。我好奇道:“怎么啦?地上臟,別瞎鬧了。”
馮翰抬起頭,虛弱道:“屬下,忽然無法聚氣……”蒼白的臉上布滿細汗,轉瞬又是通紅。
化功散!一顆心直往下墜,我又怒又怕,“上官備,你下毒?卑鄙!”
上官備身后站出來一個矮胖子,我認出是剛才丟下上官錚跑路的王宜家。王宜家大笑道:“是我下的藥,怎么樣?不比你差吧!”
化功散無味,粉末極細極輕易飄散,肯定是剛才趁亂才下的。我震驚,“你怎么會有化功散?”
王宜家得意道:“自然是錚郎給我的配方?!?p> 我不信!這東西因為過于陰毒,失傳已有百年,方子是義父給我的一張殘方,當時我當作玩的,加了幾味藥配過一次,后來扔在哪了都不記得。這件事,我從未與人說過,上官錚從哪里知道我有化功散?
宗政衍瞇著狐貍眼對上官備親切微笑道:“愛卿,你帶這么多人進宮護駕真是有心啦,功勞明日再好好計算,現(xiàn)在還是先把火滅了吧?!?p> 上官備不以為然,道:“只是一座宮殿,陛下舍不得?”
火勢迅速蔓延,上官備卻沒有讓宗政衍離開我和至樂門門人的意思,面對一把把弓箭,我懷疑上官備打算弒君,而宗政衍剛才要談的交易大概也就是為自己保駕護航。為什么不直接放箭射殺?很可能上官備是在等救我的人出現(xiàn),便于一起射殺,斬草除根。
我指著虛弱到雙目無神的上官錚,“上官備,你的兒子在我手里,不怕我殺了他?”
上官備和上官釗大笑,看傻子一樣地看著我。上官備道:“他的出生本就是個多余。當初只要不生他,端木氏就可以安度一生,可那個女人非想要生孩子?!?p> 我有些聽不明白,看看地上的上官錚,這會兒他雙目倒是亮了起來,只是襯得臉色更白。我問:“娶妻當然要生子,你為何不要正妻生下嫡子?”
上官備義正言辭道:“端木家是前朝貴族,理應絕嗣?!?p> 我還是想不明白,“難道皇帝下旨叫你做這事了?既然不滿意,你不娶她不就行了嗎?”
上官備卻露出滿意的樣子,道:“她嫁妝頗豐,再說端木這個姓在那個時候高貴得很,我家一躍就成為了名門?!?p> 無恥!我罵道:“你這個不要臉、吃軟飯的!”
上官備皺眉道:“你錯了,端木家人丁單薄,選我做女婿也是希望借助我家人丁,幫著端木敏行。兩廂便宜,談不上誰占了誰的便宜?!?p> 他說的似乎有道理,我無言以對。
上官錚忽然搖搖晃晃站起來,問道:“阿娘是不是你殺的?”
上官備神色復雜,默然不語。
上官釗笑道:“讓你做個明白鬼!當年的事情,我聽我阿娘說過一點,端木氏被祖母下藥多年,已經(jīng)不孕,后來不知從哪里找了個名醫(yī)居然有孕生下你。你要是個蠢貨也就算了,偏偏聰明伶俐,非要礙著我的道?!闭f到這里,他的眼睛里冒著嫉恨的火光?!岸四臼鲜亲约哼x的死,誰也怨不得!”
我看向上官錚,他渾身顫抖,雙頰上涌出兩團不正常的紅暈,看上去憤怒已極。他叫道:“究竟是龍姨娘還是父親你,害死我阿娘?”聲音已經(jīng)變調。
上官釗不屑道:“有區(qū)別嗎?”
上官備平靜道:“我告訴她,孩子是絕不可以再生了,問她:要你活還是她自己活,她說要你活下去?!?p> 母親!這世上,只有母親才會這樣選擇。我悲哀地想,端木氏肯定被拘在上官家的后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心里不知有多絕望。
上官備道:“原本我打算不聞不問,你自己廢了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不料,你非要學這個學那個,處處要強,最后還封了定王,比我品級還高!”
上官錚雙眼發(fā)直,我害怕道:“你沒事吧?!?p> 上官錚忽然緊緊抓住我,“夭夭,你別離開我。我什么都沒有,就只有你了?!?p> 瞄了眼不遠處圓滾滾的王宜家,我很想推開他,惡狠狠嘲諷幾句。但他現(xiàn)在被親生父親拋棄,不,是還沒出生就被拋棄,讓我沒法開口再傷他。
上官錚忽然貼近我耳根,“那個孩子不是我的?!?p> 王宜家?綠帽子可不能瞎戴,這人怕是氣糊涂了,我吃驚地看著他。
上官錚眼中流露悲傷,“我就知道你鐵石心腸,再不肯原諒我。夭夭,要是我今天為你死了,你會不會愿意與我來生再結連理?”
我看見他流淚,莫名心中不忍,但要叫我再上當,卻是萬萬不能的,于是我沒說話。
馮翰急道:“壞了!他們打算燒死我們。”
我這才注意到來來往往的人,根本不是在抬水滅火,而是在堆柴??磥韯偛派瞎賯涓缸邮窃谕涎訒r間,所以才講了許多話。
宗政衍嘆氣,“想得真周到!假裝意外走水,我死于天災。”
我問:“為什么不先射死我們,再放火?”
宗政衍道:“所有尸骨上都留有燒不掉的箭頭,上官備不會留這個大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