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到站
這個渾身濕漉漉的男高中生的表情閃過了些許疑惑,但還是強裝鎮(zhèn)定地說:
“我當然知道,你把人當傻子哄嗎?”
司無涯看著他的反應(yīng),倒是有些確定自己的猜測了——這人應(yīng)該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的,不然他為什么會上這么一輛詭異的車?司無涯想到了兩種可能,第一是他就是遇到了很緊急的狀況,慌不擇路,只能選擇上這一輛車。
第二個就是,他夢游了,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輛車上。
雖然司無涯覺得第二種的可能性還挺大的,但是理智告訴他應(yīng)該是第一種。
如果是第一種的話,這輛車的存在就很詭異了,它要去往哪兒?又要干什么?
他轉(zhuǎn)頭看向捧著盒子的小女孩,小女孩的頭一點一點的,看起來好像睡著了。
“搞毛啊?!?p> 司無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里想起顧平樂剛剛上車說的話,他說他們只是搭個便車,但照這情況來看,這便車可能直接搭到三途川了。
濕漉漉的男高中生還在扣著褲線,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過了一會兒,他終于下定決心,輕聲問道:“我準備下一站下車,你要下嗎?”
“你剛剛怎么不下車?”
司無涯自動忽略他的第二個問題,他想起高中生在車里揮手的畫面,有些疑惑,
“下車門是關(guān)上的?!?p> 他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么一回事兒。
“那你一會兒要怎么下車?”司無涯看了看這個高中生決絕的表情,試探地問:“從前門沖下去?”
高中生沒出聲,似是在默認。
司無涯也很想下車,但是他總覺得這車不是那么容易下的,不如先看看情況。
并且現(xiàn)在坐了這么長時間車,系統(tǒng)還沒有說任務(wù)已經(jīng)達成,這大概也在變相證明只靠走是出不了小鎮(zhèn)的。
“我先等等吧,畢竟剛上車,有點累,先坐一會兒?!彼S便找了個沒人信的理由,打算先糊弄過去。
司無涯此刻很疑惑,他不知道顧平樂到底打著什么算盤,因此心里很沒底,但他又對顧平樂有種莫名其妙的信任感,這人總在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有著自己獨到的視角。
車內(nèi)一片死寂,除了他們兩人的竊竊私語,只有呼吸和咳嗽的聲音。
司無涯也不想混吃等死,就站起身來,走到司機的身旁,司機穿著一身黑,還戴著個黑色的漁夫帽,整個人都埋在陰影里,看起來略有些陰沉。
他的頭發(fā)花白,臉上皺紋縱橫,看起來年紀很大了。
“大……”司無涯咽下到嘴邊的一聲爺,“叔叔,咱們這車要去哪兒?。俊?p> 司機只顧著埋頭開車,并沒有回答他。
“叔……”
他剛想再問一次,一個嘶啞的聲音就將他打斷。
“別說了?!?p> 他回頭看去,看到的是一個穿著小西裝的女人,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還以為這一定是個男人的聲音。
“不要打擾司機開車,要注意行車安全,不要無視交通規(guī)則,坐回你的座位上?!?p> 她這語氣有點像老師,讓司無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經(jīng)歷,她這話就像是上課時被點名批評——“司無涯,去教室后面站著睡”。
“好……”
他弱弱地應(yīng)了,又悄悄看了看這個女人的外貌,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這個女人有點眼熟,但又想不出來是在哪兒看到的。
她的工作應(yīng)該需要坐辦公室,因為她的衣著打扮并不便于活動——束身的西裝、五六厘米的高跟鞋,披散的頭發(fā)。
如果眼熟的話,應(yīng)該是在這個副本里見過,這個劇本里,他好像只見過伊藤夫人和顧平樂附體的小女孩這兩名女性角色……
應(yīng)該還有其他的人……他仔細想了想,黑色高跟鞋最多算個女鞋,也不算個女性角色。
還有誰呢?
他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又想到了一個角色,想到的一瞬間冷汗就流了下來。
還有這個人,剛剛還見到的。
那個追著車的女人。
她們兩個穿的衣服是一樣的。
她為什么也會在這個車上?她不是已經(jīng)被黑影制服了嗎?
司無涯邁動著僵硬的腿,重新坐回到顧平樂的身邊,看著他懷里的小盒子,小聲地念叨起來:
“媽媽,你是顧平樂的媽媽,就是我的媽媽,你能保護他,就能保護我……”
“別隨便認親了,沒用的?!?p> 顧平樂緩緩睜開了眼,抱著盒子又打了個哈欠,他的眼眶有些紅,看起來像是沒睡好。
“真是個……惱人的夢啊?!?p> 顧平樂嘆了口氣,拍了拍司無涯的肩,示意他低下頭,然后伏在他的耳邊說:“一會兒公車剛一出進站提示的時候,你就拿起救生錘敲玻璃,速度要快,只有這一次機會。”
“這么突然,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
顧平樂搖搖頭,抱緊了懷里的小盒子。
“沒什么,只是有人告訴我了,我超游了,有掛?!?p> 他看向車窗外,天還是黑的,但遠處包裹著城市的群山后面,滲透出一絲象征著白天的若有若無的微光。
司無涯看向救生錘所在的位置,在腦海里模擬了幾遍奪錘砸窗的過程,越模擬越緊張,有種考前抱佛腳的刺激。
這兩站地的距離很遠,車還在開著。
顧平樂忽然感覺手里的盒子動了一下,然后車里的語音開始播放。
第一個聲傳出來的時候,司無涯就一下子彈了起來,一把奪下救生錘,救生錘離開原位時就有刺耳的警報響起,這聲音讓他愣了一秒。
一秒鐘可以發(fā)生很多事。
比如一次心跳、一次吸氣,或者是,一次異變。
司無涯看見離得最近的男高中生全身上下都滴起了水,他的臉色更加慘白,身上浮現(xiàn)了淡紅色的斑塊,他伸出手去阻止司無涯的動作,這雙手被泡的又白又軟爛,上面有很多褶皺和污漬。
司無涯砸了兩下,卻因為太緊張而砸偏。
其他“人”也都站了起來,那一家四口的皮膚慢慢變得焦黑,低著頭走過來,散發(fā)出一股烤肉的焦味兒。
那位老爺爺?shù)故菦]發(fā)生太大的變化,甚至表情還有些慈祥。
最令他擔(dān)心的,是那個女人。
這位穿著西裝的女人的脖子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定定地看著他,眼里流下了血淚,但嘴上卻勾起了一個弧度。
司無涯深吸一口氣,對準了一個位置,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一下子將整片砸出裂紋,他用力一錘,整片玻璃就碎了下來。
“走你!”
他一抬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顧平樂當保齡球般扔了出去。
與此同時,這個女人猛地跳到他的背上,嘴里還發(fā)出“咯咯”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