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一愣,似乎沒有料到一向性格溫恬的慕容泠會說出這般話來,在她心中,慕容泠意向溫和,沉靜。此時慕容泠神色清淡,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眸如同被蒙上一層迷霧,靜靜的看向夜空中那些飄零的孔明燈。而她的話像是潛意識里蹦出來的一般。
她們來到恒仙樹前,這棵樹已有千年之久,那故事中的兩個主角已成為神話傳說。
香兒在河畔旁,找了別人借火,寄上她的心愿,點燃了孔明燈,雙手奉送著讓它一點點的離去,越飄越遠,她雙手合實,嘴中一開一合,閉眼默默地祈禱著。
方才二人聽了故事,那書生講的認真,她們聽得入神,便買下兩盞孔明燈,香兒許完愿??粗酌鳠羧缤活w閃亮的小行星,心中似乎十分入神,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見慕容泠依舊那般安靜的靠在河堤邊,垂目望著河流,便過了來道“小姐,你看,大家都在放孔明燈,你也一起來吧?!?p> 慕容泠回過神,笑道,“現(xiàn)在的我,不知該所求為何。等到哪天,我真正有牽掛的東西,再來許愿吧”
“?。靠墒悄菢拥脑?,中秋節(jié)就已經(jīng)過了啊?!?p> “那又如何?孔明燈,本來就只是一種精神的寄托,在黑暗的夜空點燃的一盞光明?!?p> 香兒一怔,隨即清朗的笑了,她的小姐,真的很不一樣呢。
也已深,河畔的風漸漸大了一些,慕容泠今日只身穿一件白色紗裙,此時夜風吹得她衣袂飄飄,她卻渾然不覺得冷。河邊的市民許完愿也漸漸的離去。路邊的小攤也一個個的收了攤,這里又回到了最原始的寂靜。
四周的孔明燈越飄越遠,此時看上去已經(jīng)如同滿天心一般,今日,在外已經(jīng)逗留的夠久了。沁王府那個詭異的地方,她們還得早些回去,不知是否那個奇怪的蘇總管是否又在等著她。
昨晚的惡夢,慕容泠也并未與香兒提起,這丫頭膽子小,她不想到時候香兒也跟著惶恐不安。
慕容泠回過身,這才注意在恒仙樹旁,一直有一男子在旁邊,亦是靜靜的望著河岸中的風景,她的角度望去,也只看得見他一身墨色袍子,迎風飛舞著,他的輪廓,雖只看到側顏,依稀可以感到就像是精心雕琢的一般,細致,完美。
他外袍雖然寬大,慕容泠卻感覺得到此人體型清瘦,隱隱看到他蒼白的面容,有些病態(tài),但最吸引他的,是眼神,俯視蒼生,漠視萬物的眼神,黝黑的眸子散發(fā)出冷冽的光芒,似乎目空一切一切,不甘平庸。
她竟一瞬之下,便移不開雙眼。
那男子似乎忍了許久,終于爆發(fā)了一般,他語氣如同冰窖里發(fā)出的一般。冷冷的說。“看夠了嗎?”
慕容泠驚覺自己失態(tài),急忙回過神,她有些心慌,抱歉道“對不起,打擾閣下了,我只是看你深夜還一人在此,難免不安全?!?p> 這解釋,怎么感覺有些亂了?好似哪里不對勁,但是眼下顧不得她多想。便聽到那男子冷笑一聲,語氣依舊不帶一絲溫度。
“哦?方才還在那邊控訴著世間的情感對錯倫常,如今,倒是關心起我這個陌生人了?”
慕容泠垂眸,不知心中復雜滋味,方才的話,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說出這種話來。
平日里的她又怎么可能說出那種負面情緒的話語?
她暗了暗神,有些茫然“世間情感,我本不該評判,方才確實是我沖動莽然了?!?p> 那男子回過頭,幽暗深邃的眼眸盯著她“何為對錯?”
“不知,世人的對錯便是對錯吧”
不知是不是慕容泠聽錯,她說完這句話之時,聽到男子傳來一聲冷笑。
見他臉上側顏被隱在黑夜的陰影中,除了方才那驚鴻一瞥。便在沒望向她這邊。
慕容泠朝著男子的方向行了一禮。“方才打擾公子實屬抱歉,請公子莫要介意?,F(xiàn)在天色已晚,我們需得回府了……公子也早些回去家把。以免家人擔心?!?p> 說罷。領著香兒便消失在夜色中,徒留男子一人在夜色中獨立。
有幾片恒仙樹的樹葉飄落下來,落在淮河的水中,慢慢被寖濕,男子看著自己血跡斑斑的手掌,這是前幾日他發(fā)病時留下的傷痕,江離說,他的病情已經(jīng)不能拖延了,得盡快想辦法。
今日是別家居家歡樂的日子,他每每也會獨自一人來到這里,仰望月色,在這充滿溫情的地方,他心中的寂寥也會緩解一些。
他找了十多年的救治方法,一直都未找到,兩年,這是他的時限,他還未來得及給自己和母妃一個光明正大的名分的時候。
他的時間不多了。但似乎,對于自己好像也并沒有那么在意。
除了幼時,親眼見到母妃被烈火焚燒的撕心裂肺的痛。勢必要讓天下人付出代價的心情支撐著外,再無其他了。
方才那女人說“世人的對錯便是對錯?!边@說法新鮮,卻道盡世間倫常。
從沒有人去真正的考慮是非對錯,自己看到的,只要聽到的,大眾認可的。便是無可爭議的真理。
這些年,多少次皇宮那位收買殺手想要殺他,他如今也并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孩童了。
來吧,你們的招數(shù),我已經(jīng)全數(shù)領教,接下來,該我了。
眼睛余光瞟向地面,一枚簡易的相思扣靜靜地掉在地上,那個地方,是方才那個女人所待之處。
但他無暇去在意那個玩意兒,因為,他嘴角彎起一抹殘忍的弧度,來了。
忽然,幾名黑衣人從恒仙樹上飛下來,分別落在他身后的各個方向,把他圍得死死地,一個個殺氣騰騰慢慢的逼近。
男子冷笑一聲,道,“云鑼閣的頭號殺手們,這次倒是下了血本,只是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將我拿下?”
他手掌展開,正要運氣,卻不想絲毫內(nèi)功都運展不開。他冰冷黝黑的眼眸一沉。前些日子舊病復發(fā),受了內(nèi)傷,體力不支,但不止于此,難道……
他們方才乘他不注意的時候,在空中散了迷魂散,只要呼吸到了一點,便會功力全失。
那帶頭的黑衣人見狀大笑兩聲,大手一揮,“哈哈,沁王殿下,這次,恐怕得讓您失望了。把他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