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間諸山有妖物,來常因大風(fēng)雨,有聲如嘯,能射人,其所著者,有頃,便腫,大毒。有雌雄:雄急,而雌緩;急者不過半日間,緩者經(jīng)宿。其旁人常有以救之,救之少遲,則死。俗名曰‘刀勞鬼’?!?p> 夏天齊在一邊補(bǔ)充道。
顧念之聽了以后,大致明白這是個善使猛毒的鬼物。
“道長也不必過于擔(dān)心。此鬼雖是個雄的,毒性劇烈。但我這里有數(shù)丸以草木精華煉制的丹藥,道長只需將一丸含入口中,便可無懼此鬼的猛毒。”
女蘿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翠玉葫蘆,拔出玉塞,倒出六粒圓滾滾的碧色丹藥。
顧念之與夏天齊各取了三粒。
“看來女蘿姑娘早有準(zhǔn)備?!?p> 顧念之這才明悟,女蘿找上他們二人幫忙,并非一時沖動,而是深思熟慮之后做出的決定。
蓋因他們兩人手段,竟是最克制這兩頭妖鬼!
“我雖有準(zhǔn)備,但人劫之中,卻不一定只有這兩頭妖鬼?!?p> 女蘿輕嘆一聲。
人世中,為利益而拔刀殺人者,不在少數(shù)。
這山神符篆珍貴無比,若是有那左道旁門,窺破女蘿渡劫虛實,少不得要來做過一場,斗上一斗。
“大王一定能平安渡劫?!?p> 慶忌扶了扶自己的帽子,握拳為女蘿加油。
女蘿笑了笑,白嫩的細(xì)指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小人的額頭:“那姐姐就借你吉言了。對了,辛楚呢?怎么沒有和你在一起?”
“那家伙肯定是又睡過頭啦!”黃衣小人皺著臉,不滿道:“這家伙長著一張古板無趣的臉,沒想到卻是個喜歡賴床的懶貨。大王稍等,我這就去把這廝叫醒?!?p> 慶忌嗖的一下,架著馬車消失不見。
“兩位,渡劫時候尚早,還要麻煩你們多等些時辰?!?p> 女蘿語含歉意地說道。
“無妨?!?p> 顧念之并不在意這些,反而與女蘿和夏天齊一起討論起世間玄奇怪異之事。
女蘿在鳳凰山中待了數(shù)百年,夏天齊亦曾游歷中原數(shù)年。
因此這三人中,就顧念之見識最為淺薄。
故而大部分時間,都是其他兩人在說,顧念之只是靜靜聽著,把兩人閑談中露出的各種知識,默默記在心中。
期間渴了餓了,便會有綠色的藤蔓自山體間攀附蔓延出來,上面放著木瓢,瓢里是清澈甘甜的山間泉水,還有各色汁水飽滿的林間野果。
偶爾空中還會飄過兩個小人嘰嘰喳喳的吵架聲。
好像是慶忌叫醒辛楚的方式過于粗暴,直接把冷水拍在了辛楚臉上,搞得他現(xiàn)在架著馬車四處追殺慶忌。
時間一點(diǎn)一滴流逝。
西邊的火球漸漸落下。
一輪冷月懸掛中空。
“時辰將至。”
女蘿停下閑談,憐愛地望著兩個小人:“你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我渡劫完畢再出來。若是我不小心失敗,你們便逃離此地,尋個安生所在,好好生活吧?!?p> “大王一定能成功!”
辛楚與慶忌停止了打鬧,齊齊躬身行禮說道。
他們也知道,憑借他們二人實力,在此地也幫不上忙,于是毫不拖泥帶水,乘著馬車,飄然而去,很快不知去向。
“接下來我要引發(fā)自身氣機(jī),牽引三劫降落。望二位做好準(zhǔn)備。”
“我早就等不及了?!?p> 夏天齊的手已經(jīng)握在長刀刀柄之上。
自從武道功體被廢之后,他一身法力都用于維持這具破爛不堪的肉身,使它不至于崩潰。
但這一舉動,無異于飲鴆止渴。
法力雖能維持他的肉身,但他這殘破肉身已經(jīng)無法繼續(xù)修煉。
這就導(dǎo)致他的法力已經(jīng)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用一點(diǎn)就少一點(diǎn)。
最多,只能維持他十年生命。
夏天齊自從被廢以后,看似放蕩,其實他只不過是茍延殘喘,借著酒色財氣來麻痹生不如死的自己。
但是金龍換骨丹重塑了他曾經(jīng)被廢的“骨形”!
這讓夏天齊重新燃起希望。
若是他能重新修復(fù)皮、肉這兩大形意,修補(bǔ)肉身,那他也不用再遭受此等痛苦。
更重要的是。
有朝一日,他還可以親手為自己報仇!
“女蘿姑娘且去吧,此地就交與我們了。”
顧念之神色平靜道。
女蘿點(diǎn)點(diǎn)頭,并未多說什么,凝神閉目,牽引災(zāi)劫。
倏爾。
山間漸漸起了大風(fēng)。
嗚嗚狂嘯。
女蘿翠綠色的長發(fā)隨風(fēng)飄揚(yáng)。
在她面前,一方古樸方正的印璽,由虛化實,上刻云篆。
正是山神符篆!
咔嚓!
星光璀璨的夜色中,驚雷乍起,天際紫色彌漫。
女蘿攜帶山神符篆,頓時沖天而起,接受雷霆洗禮。
山頂。
顧念之與夏天齊對視一眼。
各掏出一丸丹藥含在口中。
雷劫度過之后,便是心魔劫。
那時女蘿會回到此處。
但因為要對抗心魔,她對于外力,會全無抵抗。
到了那個時間,便是那些牛鬼蛇神跳出來,爭奪山神權(quán)柄的最佳時機(jī)!
天空雷聲不絕,聲音傳蕩四方。
大部分人肉眼凡胎,只當(dāng)是夏季旱雷,不放在心上。
但那枯骨洞中的森白骷髏,漆黑的眼眶中忽然躍動起幽藍(lán)色的鬼火,仿佛睜開了雙眼。
一頭匍匐于參天大樹上的猙獰鬼物忽然抬起了頭,面部肌肉抽動,露出一個惡心笑容。
錢塘縣外,有一僧一道正準(zhǔn)備趁夜入城。
道士頭發(fā)花白,亂糟糟的,山羊胡,穿著臟兮兮的道袍,背著手,搖頭晃腦,好不自在。
僧人是個頭陀,腦殼光亮,身材健壯,穿著露胸的灰色布衣,手拿一口烏黑冰涼的黑鐵禪杖,脖子上掛著一圈念珠,細(xì)細(xì)看來,竟是十八顆骷髏人頭。
道士聽了這夜間雷聲,忽地一笑:“頭陀,怪不得今日出門時有喜鵲在叫,原來今夜是你我的福緣到了?!?p> “福緣,不能吃?!?p> 頭陀悶聲悶氣道。
“傻家伙,有了那東西,你想吃多少食物都可以。”
道士撫須大笑:“總而言之,跟我過來便是。”
山羊胡道士竟是舍了錢塘縣不去,轉(zhuǎn)道邁向鳳凰山。
頭陀連忙跟上。
錢塘縣,天香樓的一間臥室內(nèi)。
康知源打開窗戶,聽著耳邊雷音陣陣,不由嘆了口氣。
大虞初立之時,雄踞此世,無敵天下。
那時候,在大虞太祖不遺余力的支持下,天下大妖,四方道門,山精水怪,江河水君,哪個敢不聽禁法司號令!
像這山神冊封,向來是禁法司所管轄之事。
可惜如今朝廷式微,中央無力,對禁法司的援助也大大不如往日。
這使得禁法司實力急劇縮減。
“反正我才不會去淌這趟渾水?!?p> 康總旗心中暗道。
如今大魚大肉,嬌妻美眷的日子不香嗎?
何必非要瞎摻和,亂伸手,給自己找不痛快。
他心中一定,關(guān)上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