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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迷茫我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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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迷茫我說再見 張小倦 4701 2020-01-18 15:25:19

  我沒想到會與一個人在這樣一個地方告別,告別的方式有千千萬萬,千奇百怪,但唯獨這次的離別讓我感到難過??赡苁俏异o靜地佇立在風(fēng)中,對著空氣訴諸我的痛苦,因為他再也聽不到了,我竟然哭出聲來。

   這塊墓地是這么的蕭條,我擔(dān)心他長眠在這塊土地是否會感到孤單。我抽著一根煙,將一罐啤酒灑在他的碑前,他很喜歡這個牌子的啤酒,就讓他再喝一次。

   他叫B,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浪跡天涯。他家住在隔壁鎮(zhèn)上,我們相識于2008年,那一年發(fā)生了很多的大事兒:世界金融危機、汶川大地震、北京奧運會…………

   這些事對普通人來說毫無意義,我們就是這樣的普通人,普通得連自己都無法感知。我見到他的那一天正好是冬至,他穿著一件單薄的衣服站在站牌前瑟瑟發(fā)抖,不住地捂手哈氣,他在等車,和我一樣。

   站牌前就我們兩個人,我走上前去遞給他一根煙說:“今天這么冷,怎么不穿厚點兒?”

   他點著煙,狠狠地嘬了一口說:“昨晚趕時間,忘了沒多穿,你也坐這班車?。俊?p>   我點點頭,在孤單的這片場景越來越感到孤單。

   車來了,我們依次上車,他靠在窗口閉目休息,我拿著一大堆東西坐在他的后面,想到馬上就能回家,心里不住的暗喜。

   2005年,我從大學(xué)畢業(yè),工作的細(xì)節(jié)不必多講,經(jīng)過幾次輾轉(zhuǎn),我終于找到了一個賣保險的工作。我學(xué)的專業(yè)是金融學(xué),但后來發(fā)現(xiàn),我從事的工作竟然與我的專業(yè)沒有多少關(guān)系,而且每次我到銀行辦理業(yè)務(wù),涉及我學(xué)的專業(yè)知識,我竟然一臉茫然,不知道在大學(xué)四年的光陰里究竟干了什么?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快黑了,和家里人團聚是天底下最開心的一件事,我也感同身受。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在不經(jīng)意之間又想起了那個人。當(dāng)時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想到他只是一個路人,以后不會再見,便收了思緒,專心睡覺。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我突然感到一陣陣的寒冷,推開窗一看,院里已經(jīng)落了厚厚的一層雪。我穿上衣服起身,站在臺階上望著天空撒下片片銀白。媽媽已經(jīng)準(zhǔn)備起床了,這么多年了,她還是那么操勞。我回了屋,倒了一杯熱水,點上一根煙,看著杯中騰騰翻滾上升的熱氣,恍起神來。

   吃完早飯,我像個無業(yè)游民似的在大街上閑逛,故鄉(xiāng)早前的身影正離我漸漸遠(yuǎn)去,我竟不覺多了幾份哀思,溫和的陽光照在我的臉上,我只覺得如沁母懷。

   街上的人來來去去,我卻一個都不曾認(rèn)識,這時我才明白,我已經(jīng)28歲了。與我一般大小的朋友差不多都早已結(jié)婚生子,成家立業(yè)。好像現(xiàn)在就剩下我了,這不像干工作,會使我生出許多緊迫感,我也想好:一切隨緣。

   不知不覺,我溜達(dá)到鎮(zhèn)外的石橋上,橋下站著一男一女,好像在說些什么,我并不在意,因為就算說什么,也不會和我有關(guān)。我背靠著欄桿,點上一支煙,靜靜地思索著以后的何去何從。

   突然,橋底下聲音大作,男女鬧崩,女的甩頭離去,男的惆在當(dāng)場。我緊緊地盯著橋下男人的身影,這個身影好像在哪見過,或許等他轉(zhuǎn)過身來我便知道了。

   太陽的光線將我在橋上的身形射到干涸的河道上,橋下的男人回頭朝我看來,原來他就是昨天和我在車站相遇的人。

   他怔了一會往橋上走來,我掏出一根煙給他點上,說:“跟女朋友鬧矛盾了?”

   他吸了一口煙,岔開我的話題說:“又遇到你了,挺有緣分的?!?p>   說著,他怔了一會兒,繼續(xù)道:“萍水相逢,原來世界可以小到將一個路人遇見第二次,正好我還沒吃飯,咱們找個地方坐下聊?!?p>   我們找了一家飯館,要了幾瓶酒,點了幾道菜,坐在了二樓靠窗的位置。我一向言語緩慢,B也是默默無聞,等我們各自的一瓶啤酒快要見底的時候,他才做了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B?!?p>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說:“我叫H。”

   ………………

   后來我才知道,B因為家庭貧困的原因在大二輟學(xué),橋底下的那個女的的確是他的女朋友,兩人早在高中就確立了戀愛關(guān)系,后來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學(xué),并在大學(xué)里進展得如火如荼。即使在B輟學(xué)的時候,女友都沒有放棄這段感情。

   但美夢終有清醒過來的一天,因為現(xiàn)實的力量太過強大,之前的山盟海誓不得不隨風(fēng)而去,B的女友最終和我們鎮(zhèn)上的一個初中教師好上了,再過一個月就要結(jié)婚了。

   那天我見B的第一次,就是因為他在晚上聽說了女友就要結(jié)婚的消息才從家里趕過來,又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認(rèn)識了我。他很痛苦地挽留女友的心,女友很堅決地撒開了他的手,這著實諷刺,其中又有幾分荒涼,令人尋味。

   我認(rèn)真地聽他講述故事,桌上的菜已經(jīng)變涼,我見B的酒喝得很快,便又向老板娘要了幾瓶后說:“那你現(xiàn)在在干什么,總得有一份養(yǎng)家糊口的活計吧?”

   他的眼神渙散,盯著手中把玩的酒杯怔了怔說:“大一的時候我考了駕照,輟學(xué)之后就給人家跑運輸,已經(jīng)干了好些年頭了。”

   說著他又自顧自地笑起來,我能明白其中的苦澀,拿這個社會來講,首當(dāng)其沖拼的是家境,拼的是門路,本事和能力可以后來居上,而寒門子弟卻正好與之相反,進取的道路坎坷不斷,困難重重。

   B點上一支煙,抽了幾口說:“我爸死的早,還沒等我上小學(xué)他就去世了,我家有兩個孩子,我有一個姐姐,我媽很辛苦的將我們兩個拉扯大,我姐去年結(jié)婚了,那家人家境很好,我也就放心了?!?p>   我聽B的話好像在跟我交代后事一樣,不由得眼眶一熱,雖然認(rèn)識的時間加起來還沒有幾個小時,但足以讓我為他難過一段時間。

   我又問他:“那你現(xiàn)在還跑運輸嗎?”

   他和我碰了一個酒說:“不跑了,這幾年身上落了一身的毛病,一到冬天或者陰天下雨,腿就死疼?!?p>   我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作為一個大學(xué)生的我,曾經(jīng)在校園內(nèi)無所事事,熬了四年下來什么也沒學(xué)到,就簡單地混了一個畢業(yè)證,還干了一份自己根本就不愛的工作,比起B(yǎng)的艱苦不懈,沉默應(yīng)該是我最好的選擇。

   酒已喝完,飯已吃飽,心已涼透,結(jié)了賬,我們緩緩踱出店來。此時的太陽已值正午,見他沉默不語,我插話道:“那你女朋友的婚禮,你還會去嗎?”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說:“去的話,我會叫上你?!?p>   留了電話,他便頭也不回地朝車站走去,我又感到一陣陣的孤獨,不經(jīng)意間又想到了那些關(guān)于我的美好往事。

   我的戀愛史開始得比常人要早,那個時候還沒有“早戀”這個詞的過度普及。我在二年級的時候喜歡上了我們班的一個女孩,到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記不清她小時候的樣子,那時候只是單純地喜歡她。除了上廁所,我甚至?xí)艑W(xué)跟到她家門口,跟她說聲再見,才返家。

   那個時候自己還不知道是喜歡上了她,直到我們一起步入初中,當(dāng)我們一起進入青春期,我才明白我喜歡她,并毅然決然地跟她表白。她沒有拒絕,這讓我感到很驚訝,但又有幾分常理可尋。

   我還記得第一次和她拉手的時候,還記得第一次跟她親吻的地方,這些畫面是那么的美好,感覺是那么的美妙。到后來,也就沒有了后來。

   跟常人一樣,最后的結(jié)果也是分手。原因是什么我也記不清了,當(dāng)時也難過了好長時間,直到現(xiàn)在我仍常?;孟肽切﹫鼍?,不想讓它早早地消逝,那些記憶如果她忘了,那么就只屬于我。

   回了家,爸媽還在等我吃飯,我不由得心里一酸,又讓他們操心了。因為實在沒心思吃飯且吃得實在太飽,又不好讓父母的等候冷卻,我便拿起筷子夾了幾口菜放進嘴里。

   媽媽沉默了一會兒對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眼瞅著就快三十的人了,該到了結(jié)婚的時候了,你到底有沒有中意的對象???”

   對于家長的逼迫我實在是反感得緊,在我的意識里,三十歲還很年輕,結(jié)婚是一輩子的事兒,不能太過盲目。

   想到這里我便對媽媽說:“媽,還早呢,別急嘛,你總會抱上孫子的。”

   爸爸一早就顯得不耐煩了,他板著臉吼道:“早什么早,我和你媽眼看著就奔六十的人了,你的事我們不操心誰操心?正好,我和你媽給你物色了一個,你也認(rèn)識,就是你的那個小學(xué)同學(xué)…………”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是的,她是我的小學(xué)同學(xué),也是我的初戀,她叫Z。

   一別經(jīng)年,我也和她未見過幾次面,總覺得這樣的感覺已經(jīng)少了很多,我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回來的,很多年沒有聯(lián)系了,不知道她還好嗎?

   媽媽一早就給我要來了她的電話,晚上,在父母的催促下我給她打了一個電話,電話一直沒人接,我的心也變得忐忑起來,徑自穿起衣服,向記憶中曾經(jīng)閃現(xiàn)的中學(xué)走去。

   大街上燈光明亮,在冬天的渲染下又格外的孤單,我一個人走在路上,這里就像我的一座空城讓我感到無比地惆悵。

   校門口有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在那邊徘徊,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越走越近,我越來越覺得她就是我記憶中的那個人,她也回頭向我看來,原來她真的是Z。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我們相顧而笑,仿佛彼此眼中都泛著淚水,我再也不覺得黑夜是那么的孤單,好像金色的陽光撒滿我的全身一樣。

   我們邊走邊聊,來到了附近的廣場上。我點上一支煙狠狠地抽了一口,感覺整個人已經(jīng)放松了下來。

   Z問我:“聽說你現(xiàn)在在賣保險是嗎?”

   我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說:“對啊,這年頭工作也不好找,能有個營生就不錯了?!?p>   她又繼續(xù)問我:“怎么還沒結(jié)婚,沒想法?”她側(cè)臉對我笑,我頓時心跳加快起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實話講,自打我知道媽媽給我介紹的對象是Z,我并沒有太多的期盼,那種“非伊此生不娶”的心早已淡了很多,只是貪戀在她身旁的安全感。

   我問道:“你現(xiàn)在在干什么,為什么還沒有結(jié)婚?”

   Z恍了恍神說:“畢業(yè)后,我在一家公司上班,待遇也不錯,工作我也喜歡,可你知道,刀光劍影是看不見的,最后,我辭職了,現(xiàn)在也沒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所以走一步看一步了?!?p>   我點點頭,發(fā)現(xiàn)原來每一個人都在這個時代下活得很艱辛。目標(biāo)與理想是不切實際的,每個人都從小到大聽?wèi)T了成功學(xué),聽?wèi)T了要從小樹立目標(biāo)和理想的套話,它既沒用,又累贅,卻又不能丟掉。沒人會逼迫自己,但社會現(xiàn)實好像傳染的瘟疫一樣讓人你追我趕,極盡榮華,誓不罷休。

   我暗自出神,Z搖了搖我的肩膀,我才回過神來。她說:“前幾天你媽在我媽跟前要走了我的電話,剛才那個陌生電話是你打的吧!”

   我點點頭說:“多年不見,想問你過得好不好。”

   Z笑道:“我看,你媽是逼婚了吧?”

   “對啊,這事我不急,可能緣分還沒到吧。”

   我看見Z臉上失落的神采,她應(yīng)該料到我媽是想把我和她攛掇到一塊兒,可毫無疑問,我的回答讓她失望了。她跟我一樣對彼此兒時的懵懂情感依然留戀,但時間早已讓一切變得物是人非。

   我們聊了很久,晚上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快夜里十二點了,我草草地洗漱后睡在床上,看著老舊而又親切的天花板發(fā)起呆來。

   在后來的時間里,我聽說了Z的故事,明白了她大學(xué)的男友給她開了一張空頭支票便騙得她以身相許,Z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但海誓山盟終究無法兌現(xiàn),結(jié)果已然明了。

   再后來,Z在工作中又談過幾段戀情,性格、喜好等各種問題又使得她回到原點,傷痕無數(shù)。

   在這個社會,良知和道德好像變得廉價,人們充滿了性,充滿了欺騙,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好像都在處處提防,有時我真的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并不因為Z之前的戀情而不愛她,也并非因為知道她不是清白之軀而不接受她。這么多年了,她在變,我也在變。換句話說,我也變成了一個“肉食動物”,變得充滿性,充滿欺騙,我給不了她承諾,這一切的前提就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愛她。

   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Z都沒有聯(lián)系過我,而我也是冷漠看待。有時恍惚之際,我想到了那些青春歲月里的朋友,他們都散落于四海各地,過著或普通、或凄慘、或高尚的生活,他們也時常不和我聯(lián)系,被生活的壓力追得著急忙慌,可能別人過著打卡下班,咖啡休閑的生活,但心中的苦誰又可知呢?

   這期間,媽媽又帶我相過許多次親,而我這個受過現(xiàn)代教育的讀書人又很排斥那種類似于封建社會的“包辦婚姻”,所以一面極力奉承,一面又暗中拆臺,弄得母子之間差點生出嫌隙。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至少現(xiàn)在還不確定,可以說婚姻是一個人步入成熟和進入人生下一階段的必經(jīng)之路,但總覺得我有權(quán)利決定什么時候來完成。因此,我總是不緊不慢,看著比我年小的人一個個結(jié)婚,看著他們的孩子降臨到這個世界然后蹣跚學(xué)步,我不覺得孤獨,也不覺得空虛,只是我愛的人,還沒有和我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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