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別際猶笑身未損，逢時似驚命已銷
雪若對著那比女人還干凈好看的公子苦笑道：“沒辦法了！公子你自求多福。”
那干凈好看的少年卻依舊在悠哉悠哉地品著茶，竟似不把剛才發(fā)生的事放在心上一般。
那小乞丐幫了他那么多，他竟也從頭到尾都不開一句口。
他竟似個啞巴般。
小乞丐道：“哼！我自會護住我恩人。”
雪若道：“好在誤會還是解開了。那各位請便吧！”
說完她便提著籃子拉著那個輕易就臉紅的少女出去了。
童風(fēng)和小奴自然也跟了上去……
虬髯大漢抱拳道：“公子，小兄弟，實在抱歉得很，是我兄弟三人魯莽了，還望見諒！”
那小乞丐望向那少年，似在尋求意見。
那少年輕輕地點了點頭。
于是小乞丐便笑呵呵道：“我恩人原諒你們了，你們可以走了?！?p> 虬髯大漢一揖，道：“多謝！”
青記漢子一揖，道：“告辭！”
黑記漢子一揖，道：“后會有期！”
說完他們便離開了。
他們上樓去了。
那少年卻也起身了，走到了躲在門外的掌柜面前。
他拿了錠銀子放到掌柜的手里便離開了。
他向馬廄走去。
他一出門便瞧見了空地上在練劍的“胖子”，和蹲在一旁挑“小玩意兒”的三個小姑娘。
他來到了馬廄，牽了馬，出了客棧的柴門。
他右腳輕踏地，身便一翻，輕松上了馬。
他再揮鞭一打，馬便離去，人自然也離去……
半晌后，那小乞丐才從飯廳內(nèi)跑了出來。
只見他出了那已壞了的木門后，便腳一踏地，身子一躍，便上了馬廄頂，再一踏，便已躍到了古道上。
上了古道，他又是一踏一躍，向那少年追去。
他跑得很快，一個踏步一個躍，便已在一丈開外。
他邊跑邊笑著大喊：“嗯人?。∧阋咴醯匾膊桓嬖V我一聲啊，等等我啊！”
童風(fēng)佩服道：“好輕功！”
雪若聞言抬頭，晨光恰灑下，移臉眨眼，輕抬纖手，欲稍遮陽，是以晨光穿指間，化成幾縷，輕撫素臉……
這畫面，有點美。
可惜沒人看見。
等緩過來后，只聽她笑道：“童風(fēng)大哥，你覺得他較你如何？”
童風(fēng)道：“沒法跟我比。”
那少女聞言抬頭看了童風(fēng)一眼，然后又看向雪若，一副有話要說卻又不好意思說的羞澀模樣。
雪若瞧見了，笑道：“怎么了？姑娘有話要說？”
那少女連忙搖搖頭、擺擺手，繼續(xù)低頭挑她的“小玩意兒”，可雪若還是看見她的臉又紅了。
只是雪若卻不知道此時那少女心里正想道：“看他的樣子那么老實，想必是說錯話，而非夸大話吧！再說我與他們也不是很熟，還是莫管他人閑事吧！”
半晌后，少女挑完了。
她拿著一柄飛刀，三支木簪，五對耳墜。
她問道：“這些需要多少銀子？”
雪若看了看，笑道：“一件五文，九件四十五文?！?p> 少女看了看四周，確認了周圍沒人后，她便走到雪若面前，拿出了三錠金子交給雪若。
她拂袖至朱唇，在雪若的耳畔悄悄說道：“我看你們穿的衣服都有好幾處補丁了，而且還在賣這些小玩意兒，所以我想你們定是缺錢的。這幾錠金子你們收好，切莫被其他人知道。‘錢財不宜輕露臉’記住這句話，不然會惹來麻煩的！”
雪若聽了這話后愣住了，半晌后她才對著那少女深深一揖，感激道：“多謝姑娘好意，不知可否告知芳名，好讓以后我們幾個方便報答?！?p> 少女急忙揮手道：“無須報答，無須報答，義父從小就教我要如此行事?！?p> 雪若笑道：“那姑娘至少要告知我們你的芳名吧？”
少女道：“哦！對了，我叫倪裳。”
雪若笑道：“好，那就多謝倪姑娘了?！?p> 剛才倪裳的動作并未瞞過童風(fēng)和小奴。
此刻只見童風(fēng)深深一揖，滿懷感激道：“多謝倪姑娘！”
小奴卻是跑過去手挽手，頭靠肩，笑道：“倪姐姐，你是我見過最好最好的好人哩！”
倪裳的臉又紅了……
只聽她羞羞道：“這，這沒什么啦！”
她心里卻想道：“原來幫助別人是這么開心的一件事啊！”
她又笑道：“那沒什么事的話，我便先走了，還得趕路哩！”
雪若笑道：“好，我們后會有期！”
小奴笑著揮手作別。
童風(fēng)淡淡道：“后會有期?！?p> 只見倪裳牽了馬，出了門，來到了古道上，一躍，翻身上馬。
“駕！”
一聲不算喝聲的喝聲傳出——她的聲音確實沒什么力度，聽起來反倒很溫柔。
童風(fēng)他們站在柴門外相送。
他們看著倪裳的身影漸漸遠去。
她是往東邊去的。
小乞丐和少年也是往東去的。
鎮(zhèn)江便在東方……
雪若道：“她可真單純，但愿老天能保佑她。”
小奴嘟嘴道：“她好像好傻哦，真怕她被別人騙了！”
童風(fēng)道：“以后遇見了，如果需要幫忙，我們一定幫?！?p> 話剛說完，便又聽到了一個有禮貌而又無感情的聲音：“三位小友，麻煩讓下路。”
原來是那很有氣質(zhì)的女子也要騎馬走了。
她竟不把馬牽到道上再騎，而是直接牽出馬廄后便就地而騎。
她騎的是一匹青驄馬。
童風(fēng)三人聽了也只好讓開了。
“駕！”
這才是真正的喝聲。
只見那女子揮鞭打馬，一聲大喝，馬便跑了。
出了柴門，上了古道，也是向東而去。
童風(fēng)看著那飛馳的駿馬，不禁念道：“驍騰有如此，萬里可橫行。”
半晌后。
只見那三個大漢也騎著三匹馬走了，同樣是往東而去。
半晌后。
又有人從西邊而來了。
再半晌后。
客棧又有人往東而去。
……
這客棧就是如此，每天有人走，自然也會有人來。
雪若和小奴依舊在客棧里賣著“小玩意兒”。
童風(fēng)依舊在外面練著劍。
每個路過的江湖人看見童風(fēng)在練劍，不是不屑一顧，便是搖搖頭，亦或是心里在冷笑。
因為在他們眼里，童風(fēng)練的劍招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可他卻總還是練不到位。
就如此刻他正在練的這一招——朝天一炷香，它要求劍柄于胸前、劍尖直指蒼天，猶如朝天的一炷香。
可他已耍了很多次，每次不是劍柄位置偏了，就是劍尖角度偏了。
這也難怪路過的人會那么樣看待他了。
因為這些真的是太簡單了。
而他那“胖胖”的模樣看起來確實也有點笨笨的。
可童風(fēng)卻是不理眾人獨特的目光，依舊練著、思考著。
一天便也就這樣過去了……
晨光透窗入屋，喚醒夢中人。
清晨，古道上。
童風(fēng)三人漫步在這古道上。
小奴依舊是孩子樣，邊走邊跳。
雪若笑道：“有了這四錠金子和這些日子攢下來的碎銀子，想來是夠童風(fēng)大哥還的了。”
童風(fēng)道：“那也未必，我那傳聞……”
雪若笑道：“放心吧，周老前輩只管熱鬧，不會管其他的?！?p> 童風(fēng)淡淡道：“但愿吧！”
此時這古道兩旁已滿是巨樹。
童風(fēng)三人也突然頓住了腳。
因為他們看見了一匹馬，一匹青驄馬，一匹受了傷還在流血的青驄馬。
這馬從他們右邊的林子里艱難地走出，瞧見了童風(fēng)他們后又轉(zhuǎn)頭艱難地向那林子里走去，還時不時發(fā)出痛苦、哀嚎的叫聲。
這馬竟似在引著童風(fēng)他們進林子里邊去
這馬竟似已通靈。
這馬果真是駿馬，也果真已通靈。
林子里，蕭瑟樹下。
一具尸體，一具女人的尸體。
是那青驄馬的主人，也是那很有氣質(zhì)的女人。
她身上那種梅花特有的悠遠、縹緲的香味此刻還聞得到。
她那緊身紅衣已被撕開。
每個女人身上都有五處地方是最誘人的，可她此刻竟有四處已明顯被人蹂躪糟蹋過……
那是除了耳朵外的其他四處……
童風(fēng)依舊沒看。
小奴也依舊不敢看。
他們背對著那女人。
雪若檢查后便拿起她那已被撕開了的緊身紅衣，重新裹著她那誘人的嬌軀。
雪若道：“童風(fēng)大哥，好了！”
童風(fēng)轉(zhuǎn)過身，問道：“知道怎么死的嗎？”
雪若搖搖頭。
“咴咴。”
那受傷的青驄馬發(fā)出聲音。
童風(fēng)走了過去，撫摸著它的頭，道：“你是不是還想跑完最后一程？”
“嘶嘶?！?p> 童風(fēng)道：“我知道了。”
只見他翻身上馬，大喝道：“駕！”
“得……得……得……”
奔馳中的馬蹄聲響起……
半晌后，背影也已瞧不見了。
雪若嘆道：“果真是‘驍騰有如此，萬里可橫行’。不過可惜了！”
小奴問道：“他這是怎么了？”
雪若道：“童風(fēng)大哥好像還懂馬?！?p> 小奴道：“哎！先別理他了啦。我的好雪若姐姐吖，你能不能把她給埋了啊，我真的是怕了?！?p> 雪若笑道：“現(xiàn)在可還不行?！?p> 小奴嘟嘴道：“哈！為什么吖？”
雪若笑道：“得看童風(fēng)大哥的意思吖！”
小奴嘟嘴道：“好吧。”
一刻鐘后，只見童風(fēng)行色匆忙，踩枝踏葉而來，猶如風(fēng)般輕、箭般疾。
倏忽間便已到了雪若面前。
只聽他道：“前面又有人死了。”
雪若問道：“是誰？”
童風(fēng)道：“那小乞丐和另外一個不認識的?！?p> 他接著道：“那三個漢子現(xiàn)在就那邊，我們要不要管這閑事？”
雪若深知童風(fēng)的內(nèi)心：表面無情，實則……
所以只見雪若笑道：“好人受難，自然是要幫一幫的。”
童風(fēng)點了點頭，問道：“那這邊又是什么情況？”
雪若道：“我看不出她的致命傷。至于她身上那些被人糟蹋過的痕跡應(yīng)該是她死后再被……”她臉紅了……
童風(fēng)道：“看不出致命傷，那她有沒有可能是中毒死的？”
雪若道：“我也是這般想的，可對于太高深的毒，我并不了解?！?p> 童風(fēng)道：“那就先把她埋了吧，咋們再過去那邊看看。”
林間的另一處。
昨天方在客棧笑呵呵的小乞丐此刻已經(jīng)倒在這里了。
他已死了。
他上面還有一個人，一個死人。
那是位看起來像秀才的年輕公子。
一根細竹竿從這秀才公子背后的心臟處穿出。
那細竹竿的另一頭就握在小乞丐的手里。
他是被小乞丐手里的細竹竿捅死的。
他同樣也殺了小乞丐。
他撲倒在小乞丐的身上，他手中的折扇暗藏著的刀尖已露了出來，現(xiàn)在正插在小乞丐的心臟處。
小乞丐也是因為這一刀而斃命的。
他心臟流出來的血雖已干了，可顏色卻是黑的。
他的表情似乎很驚訝。
那折扇有墜，為一“伯”字，乃鮮竹刻之。
“扇之有墜，君子之德，以竹加之，更添之意。”雪若冷笑道，“看來這位公子生前還是位君子呢？”
童風(fēng)道：“如果是君子就不會在紙扇里藏暗器，更不會在暗器上沾毒?！?p> 雪若望向那三個漢子，問道：“三位前輩可認得這人？”
那虬髯大漢道：“他生前確實是被人視為君子?！?p> 青記漢子道：“我們在宋城見過他?！?p> 黑記漢子道：“他有個外號?！?p> 青記漢子道：“折扇一扇恩怨了。”
黑記漢子道：“他專幫別人化解恩怨。”
青記漢子道：“所以宋城很多少女都喜歡他。”
黑記漢子道：“他本名叫劉伯欽。”
小奴哧哧笑道：“兩位大叔，你們說話好有趣哦！”
青記漢子道：“是嗎？”
黑記漢子道：“謝謝！”
小奴：“哈哈哈……”
雪若道：“對了！三位前輩，我們方才在另一處還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不知前輩們可否知道她的身份？”
虬髯大漢道：“長得是何模樣，姑娘你盡管說。”
雪若道：“就是前天晚上給了那說書先生兩錠金子的姐姐。”
虬髯大漢失聲道：“是她？”
青記漢子也是失聲道：“紅梅花？”
黑記漢子同樣失聲道：“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