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夜島上,車水馬龍,這里是唯一一個犁夢湖上與外界天氣一致的島嶼,外面如今正是冬季,常尚齊一行人在登島前就換上了冬衣,因為有月奇華的安排,葉蕓蕓和葉糖糖穿的就像世家大戶的小姐一樣,讓身邊的幾個男人像是護衛(wèi)一樣。
常尚齊一身厚厚的青色棉袍,手上拿著一個精致的手爐,是一種拿在手上的竹籠,外面用綿布包裹,內部是用特殊的材料制作的自熱材料,也是因為這個手爐,才讓常尚齊顯得不像身后幾個人一樣土氣。手爐太過于精細,是月奇華的珍藏,在大越王朝晚期的時候,從皇宮里流出的東西。
葉糖糖像是個閑不下來的小貓,對犁夢舟會上的賣東西充滿了好奇,在一行好友的最前面,來回蹦蹦跶跶地在每個攤位前挑挑揀揀,李歸霖的手中已經有大包小包小十件物品,有一半是吃的,還有一些是精巧的小玩具,只有一個是葉蕓蕓要買的,是一塊青紫色的石頭,至于葉蕓蕓為什么要買這塊平平無奇的石頭,葉糖糖不明白,拿著沉甸甸石頭的李歸仁不知道,就是常尚齊也沒有看著楚這塊石頭的特別之處,但就要一兩銀子,對于有師姐月奇華這個大錢袋子的常尚齊一行人來說,買也就買了。
自從八十年前的第一次犁夢舟會開始,大陸上就有了兩個年,一個是全大陸都要過的年,而另一個就是犁夢舟會,只是這個年只有一些高處之人有實力參加,好在有這八十年的發(fā)展,在不斷地改變后,一些普通百姓也可以有機會進入犁夢舟會,一睹盛事繁榮。
常尚齊曾聽說犁夢舟會的偃夜島上的東西至少需要千八百的銀兩,但現(xiàn)在不僅有人以一兩銀子的低價賣這些平凡卻可能隱藏著大機緣的物件更是有一些老百姓擺起平時街道上的小攤。
七個人坐了兩張桌子,一人一碗熱騰騰的餛飩,花費不過七八文的樣子,比平時要貴一些,但不會超出原價的五分之一。年邁的小商販先是舀上一勺滾燙的餛飩湯,撒幾片蔥花,常尚齊的多要了些香菜,蝦片紫菜商販放的少了些,雖然這些東西在大賀國已經很便宜了,但聽口音知道,商販是譚越來的,他們在內陸,在好保存的食物運到他們國家后也會有些損失。
十四五個餛飩滾到滾燙的湯水里,濺起水花灑在小木車上,十一二歲的小孩子已經在幫客人端上了兩碗。常尚齊從謝長魁的手中接過一小瓶香油,點了幾滴在碗里,推給依舊紅衣的葉蕓蕓。李歸霖屁顛屁顛的將另外一碗端到葉糖糖身前。
香油的氣味常尚齊很喜歡,在一旁幫忙的小孩子大概也很喜歡,不斷地吸氣,似乎這樣就可以把那一小瓶香油吸進腹中,品嘗的味道。
“喜歡?”常尚齊明知故問。
男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傻笑著露出一口白牙,還掉了一顆門牙,便跑回去幫著爺爺端過剩下的幾碗餛飩。
常尚齊接過餛飩,同樣往碗里點了兩滴香油,之后又湊到鼻聞了聞,給其他人都滴上后就開始問小男孩:“叫什么名字,想不想要這個東西。”
“我叫二小,沒有大號,都只叫我二小。”男孩自我介紹道,但對想不想要香油的問題直接忽略了,他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只好忽略這個問題了。
二小的爺爺看到自己的孫子正在和客人聊天,怕小孩子沖撞了客人,就趕忙跑了道歉。
常尚齊對老人揮了揮手,并從袖子里拿出了五支竹簽,舉到面前,說:“二小,你從這五個竹簽中抽一支,如果是上上簽,那我就把這瓶香油送給你?!?p> “如果是其他的呢?”二小突然抬頭看著常尚齊的眼睛問道。
在一旁吃餛飩的李歸霖突然愣了,他當年遇到常尚齊時也抽過常尚齊的竹簽,之后他就成為了常尚齊的左膀右臂,難道這個叫二小的男孩有什么特殊之處?
不過李歸霖想多了,常尚齊只是覺得和二小有緣,就讓其抽了一簽。
常尚齊想了想,回答二小問題說:“抽出其他的,只要不抽出下下簽,那我都把這個給你,不過上上簽我歸你兩瓶。”
二小伸手,從常尚齊手中抽出一支竹簽,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將擋在簽文的拇指挪開,但被常尚齊奪了回來,隨后就隨意的看了一眼。
小男孩二小收獲了三瓶香油,但卻沒看到簽上寫的什么,常尚齊手指發(fā)力將那簽文抹去。
李歸霖當年抽到的是上簽,常尚齊說他的運氣很好,收獲了一個不錯的朋友和謀士。
現(xiàn)在湊到常尚齊身邊的李歸霖好奇詢問那簽上的內容,常尚齊就是不說。
一行七人吃完了餛飩,就向奇華商會在偃夜島上的產業(yè)之一,酒鵲樓而去。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買餛飩的男孩二小,緊緊跟在常尚齊的身后,這讓常尚齊很疑惑,就回身叫過躲起來的二小問道:“你跟著我干什么?”
“簽子是下下簽吧。”二小小心地看著常尚齊的臉色,但只從常尚齊臉上看到了平靜,才繼續(xù)說道,“簽文是什么,可以和我說嗎?”
“金雨不落天霄,顧來人,忘予落日鄉(xiāng)。”常尚齊彎下腰,輕柔著二小的頭說到,“一句禪語,大概是說在金色的雨不在天上落下,過去的人,忘記給予‘落日鄉(xiāng)’,你就叫顧雨鄉(xiāng)吧,以后就跟著我了,回去,接你爺爺去。”
“是!”顧雨鄉(xiāng)簡單一個字,轉身就跑了回去。
常尚齊向著身后喊了聲:“長魁,跟著!”
隨著一聲“好嘞”,謝長魁也跑了出去。
常尚齊帶著其他人上了樓,李歸霖迫不及待的跑到常尚齊的房間,趴在那張大桌上就問呀,一張嘴就蹦出十多個問題,全然沒有一個聰明人的樣子。
常尚齊看著窗戶外面,他住在八樓,除了島上正中間的那棟九層的偃夜樓外,這里是唯一一個可以看到全島的地方,整個島嶼的繁華就像是天神建立的天國,喧嘩的聲音是那仙人的仙語,但外面的煙花就像一次戰(zhàn)爭,煙花四起。
常尚齊喝了一口茶,出言打斷了李歸霖的無休止的問題:“行了行了,我也沒想到我的運氣這么差,這個小弟弟命里和我相沖,我的命格在東方,他的在西方,帶在身邊有好處,至少可以抵消幾次大難。”
“命里犯沖?這種話你編給誰聽呀!”李歸霖啪得拍了桌子一下。
常尚齊將一個水杯推到李歸霖面前,解釋道:“這些還真沒騙你,你還記得你的簽上寫的什么嗎,當年師父給了我十五支竹簽,可以幫我找到三個人,一個人可以說是我的拐杖,可以在困難時行路穩(wěn),一個人就是我的水囊,隨時補充我可能干涸的心田,還有一個人被師父比作劍,一面向外對敵,另一面向自己自省,但這三個人具體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就要看師父留下的那十五句讖語了?!?p> “讖語內容你都知道?”李歸霖詢問道。
“不知,”這是常尚齊的回答,“師父說只有被挑出來的竹簽才能看?!?p> 在常尚齊被百家賀朝收為關門弟子的第二天,這個對常尚齊來說的便宜師父就留下了三樣東西,一本《鑿岳》刀譜,十五支算命竹簽,一句介紹自己徒弟有誰誰誰,有多么厲害的話,就沒有其他的東西給常尚齊這個關門弟子了,不過會時不時的讓大師兄賀塵遠送來一些奇奇怪怪的書冊,還要求常尚齊一定要都看完,并且記住,不過在常尚齊看完書名后果斷地都燒掉了。
煙花放了一夜,李歸霖回到自己房間后便是一夜沒睡?;叵胍幌?,同樣的夜晚,同樣的普天同慶,他已經從北權的那個小村子離開了七年了,他的家是北權邊境上的一個小村子,為了躲避戰(zhàn)爭,村里的人都跑光了,只有他們一家四口還在村子里,父親是個瘸子,是農忙時與鄰村的人搶水,被打傷的,母親是個普通父母,在那個冬天父親被趁著戰(zhàn)亂落草的一群山匪殺害了,為了保護他們母子三人,好在BJ邊軍路過,救下了三人,但母親卻托付好孩子后自縊而死,弟弟李歸仁跟隨當時還是北權鈺狼軍游馬手伍長的劉達努,而李歸霖便偷偷跑去了靜源國。
在靜源,李歸霖和寧曉云結識,呆了兩年就跟隨寧曉云來到大賀,認識了常尚齊,當時常尚齊剛見面就讓他抽了一支簽,寧曉云也跟著抽了一支。
“不過些許清貧,有安心處,落葉不歸根。”這就是李歸霖的讖語內容。
“九位俏佳人,惟此時識君,不待君?!边@是寧曉云的讖語內容。
常尚齊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將長劍背在身后,和同伴一起離開偃夜島后就獨自登上了龍象島,早早的就站在了五重天區(qū)域寫著第一的擂臺上等著自己的對手登臺戰(zhàn)斗,沒錯,常尚齊是五重天的第一守擂者。
十重天區(qū)域,小君子劍吳啟曉和何樺孟在同一時間登上了他們各自的擂臺,值得一說的是一個較小的女子,這個人和小君子劍也只差了一個人,是第三守擂者,名叫許洛青,正是趙遠林的師妹。
趙遠林作為常勝齊的好友,又在常尚齊的幫助下得以生存,便讓自己的師妹參加了犁夢舟會,希望能在團隊賽時給予常尚齊幫助。不過在昨天許洛青受了傷,想要保住擂主的身份恐怕不太容易。
不過常尚齊已經請在第一天被罰下場回歸的大賀長公主賀鳳瑤幫忙了,希望可以由這個被稱為“音魔”的女子幫忙換下許洛青,只是常尚齊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對不對,畢竟這個叫自己“小叔”的女子容易失控。
九重天已經開始了戰(zhàn)斗,是第十守擂人和上一次惜敗給自己的對手的戰(zhàn)斗,站在第一和第二的孟嶺軒和白顧靈看也不看著中戰(zhàn)斗,除了前五位守擂人,其他人已經和自己不在一個水平上了,甚至說除了第三守擂者大賀太子賀鳳黎之外,其他人都不足為懼。
八重天的第三擂臺上是常尚齊的好友馬雨瀟,子母雙劍別在腰間,長發(fā)飄散在身后,緊閉著雙眼,器宇軒昂,風姿颯爽。就連一旁的賀之銘和慕容野早都不由得多撇了幾眼這個青年,自己比得人家大了不少歲,竟然從其身上感到了危險的氣息。
七重天上陳泉生與袁慕慕竟和站在第三守擂臺上的茍禮尚聊起來了,該說不愧是茍不周教導出的家族晚輩嘛,確實健談,就連在北權和齊夏都是神秘嚴肅代表的雀堂與云紋司的人都放下架子,竊竊私語起來,并且袁慕慕看茍禮尚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了。
六重天,永平世子賀鳳馳站在擂臺下,正思考著要不要上去砍下個下來,畢竟昨天的大劍著實不如刀好用,要不是他在軍中的教習要求他練習大劍,他早就用戰(zhàn)刀劈出一條血路了。
站在第一擂臺上的葛可可將目光投向十重天的區(qū)域,只是看不到小君子劍,讓她覺得有些可惜。
常尚齊等了一會兒,見遲遲沒有人登臺挑戰(zhàn),便自顧自盤坐下來思考起來。
這個擂臺戰(zhàn)的作用并不大,根本不適合選拔出人才,最后登臺的人將已經力竭的前者打敗,不就是撿了個大便宜,這不合理,但是常尚齊一時沒想過來,然后他就開始天馬行空起來,腦袋里雜七雜八的東西涌入。
昨夜里常尚齊親自為顧雨鄉(xiāng)準備了房間,今天的二爺還是唉聲嘆氣的,暗道自己的運氣就這樣差。師父說每個人都有與自己相沖的人,兩人沒有交集還好,但凡因為一件事情,在兩人間產生交集,那命運的齒輪就會悄悄的轉動起來。如果是兩個氣運極端的人相沖,效果更糟,而常尚齊就是一個有大氣運的人。不過解決的方法就是量變到達質變的反方向推理,時大遭難變化為諸多的小災難,唯一的不好出就是小災小難太多了,會讓常尚齊煩不勝煩。
“唉,我這無處安放的氣運呀!”常尚齊正感慨著呢,突然一愣,“等等,氣運,是氣運!”
為什么會有不合理的比賽項目,明明在第三天的前十名排名戰(zhàn)可以直接進行,卻偏偏要增加一個存在極大不公的守擂戰(zhàn),就是氣運,真正能夠站到最后的人一定是有的氣運的人,而這些人都會進入離墨秘境,這樣才能從離墨秘境中帶出更多的古代秘聞,離墨秘境可是一個水墨世界,除了一些天材地寶外,還有一些遠古的秘密被秘境記載,這些可都是具有巨大意義的。
常尚齊又聯(lián)想到這次犁夢舟會的異常,這說明大陸的頂尖勢力可能從離墨秘境中得到了什么,是足以讓他們放下國家的成見一起布局的大辛密。
在四重天及其之前的境界區(qū)域的戰(zhàn)斗完成的很快,基本沒有人會在這種小境界上浪費時間,所以上臺挑戰(zhàn)的人很少,他們的排名便被公布了出來。
馬雨瀟帶來的虎頭帽小姑娘漓漓取得了一個好成績,在一重天的境界中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績,劉婷婷的實力也很出眾,如果不是修行的太晚,不然她的境界不能只有二重天,就算這樣,在她的最后一場苦戰(zhàn)之后,也險勝一絲,成為了二重天的第三名,在三重天的茍禮廈和十重天的錢起分別取得第一和第二的成績。
按照犁夢舟會的規(guī)則,這一行人可以得到不錯的獎賞,大賀國的丞相大人林繼絕也已經派人將這幾個與常尚齊交好的新生代安排在了大賀的浮空島嶼上,給予四人一等的禮遇,同樣這也是常尚齊的要求,四人坐在林繼絕特意安排的觀戰(zhàn)區(qū)域,視野極佳。
常尚齊的思考被一個身著粗布麻衣的高大青年打斷,此人常尚齊也很熟悉,在參加犁夢舟會之前,常尚齊和小朝會的眾人曾了解過一些比較有名氣的對手,而這個青年就是李歸霖特別點名的人,實力不算強,卻獨獨是常尚齊碰到此人會比較麻煩。
青年沒有真實姓名,或者他的真名就是這樣的奇怪,他是在獵獸塔內較為特殊的存在,世間百般武器,這個青年都是天才們口中的“略知一二”。青年在獵獸塔的登記名冊上留下的名字更像是一個代號,便是取自“馬踏飛燕”的“踏燕”二字。
青年踏燕,北權人士,第一次出現(xiàn)也是在北權境內的詭異地帶——黑林山脈,如今和常尚齊一樣是四級獵手,獵獸塔積分比常尚齊所積累的分值還要多出七百余分。
常尚齊的師父雖然只留下了一本正經的刀譜,但師兄師姐們給小師弟的各類武器的秘籍卻是不少,再加上鬼老月魈芒這個資深密探的教導,常尚齊的十八般兵器也可以說是爐火純青,但是他的實戰(zhàn)機會也確實很少,至少和向來是獨自一人進入黑林山脈的踏燕相比要少挺多。
根據(jù)小朝會得到的情報,踏燕的功夫比常尚齊要俊的多。常尚齊在和踏燕力量相同的情況下,他自認為無法獨自進入黑林山脈的內圈,就是外圈對于十重天之下的人來說也要滿編隊才有底氣進入。而踏燕卻是帶出了只有內圈才有的黑林山特產“骨葉松樹脂”。
骨葉松,它的葉子可以說就是人的指骨,至少樣子和質感是一致的,它的樹脂可食用,味甜,似蜂蜜,不可生食,有增強骨重的奇效,不少人以此來改變命運,不過效果只有第一次食用的時候出現(xiàn),而且增加多少還得看人。
骨葉松有脫骨柳葉花伴生,此花是肉食植物,將路過的動物用無數(shù)柳葉狀的花瓣包裹,就像我們吃酸辣雞爪一樣,一嗦,就把骨頭吐出來,而骨葉松的主要養(yǎng)分就是骨頭中的鈣和磷以及少許的其他養(yǎng)分。
所以,要取得骨葉松樹脂不是一件容易事。而踏燕的實力也由此可見,雖然已經查明那次的樹脂是踏燕避開了脫骨柳葉花取得,但就這個實力,常尚齊是不會小覷。
踏燕在第一天只用了劍,是他最不會用,或者說是最不喜歡的武器,所以這才沒能成為守擂者,而今天的踏燕卻在背上背了一根木棍和一桿竹槍,手中提著長弓,是把鐵胎弓,三支鐵羽箭插在腰間箭囊中,而箭囊也是刀鞘,而那柄長刀的制式竟是北權彎刀。
常尚齊看著眼前人的打扮倒也沒有驚奇,畢竟今天的他也是這樣的打扮,只是長弓換成了仿流璃劍而已,但是看到踏燕的刀時,卻微微皺眉,眼神中有一些驚訝和期待。二爺覺得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至少這一戰(zhàn),常尚齊很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