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倒流的河水沖進了地底的山穴之中。相信很多人都聽過鬼打墻,在那里我們就遇到了,我們在一段看似筆直的隧道里走,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回到起點。最后,是吉諾轉化成量子信息,才讓我們走出了鬼打墻。
——季桐”
射殺季桐的人在遠處的山坡上,吉諾的姨夫姨媽還有其他親戚尚未離開,他們都聽見了槍聲,然而卻沒人把它放在心上。
吉諾和季桐掉入河中,沒想到水面下有暗流,她們被暗流卷走,如果不是吉諾護著,季桐肯定喪生水底了。
秋天的河水冰涼刺骨,季桐雖然懂得閉氣之法,可是這水下的寒冷她卻受不了。她們上岸之后,吉諾不怕冷,沒什么大礙,可是季桐的身體卻冷得像塊冰,吉諾緊緊地抱著她,眼看著,她就失去了知覺。
寒冷迫使體溫驟降,導致身體麻痹,最后造成了心臟驟停。吉諾能感覺到季桐的心臟不跳了,在焦急萬分之時,她想起了中秋節(jié)晚上的事,她誤殺了一個人,在不造成外傷的情況下,將那人的心臟掏出來了。吉諾有了一個想法,雖然很大膽,可是卻值得一試。
吉諾從季桐背后抱著她,讓季桐輕靠在自己身上。吉諾的左臂摟著季桐的腹部,右手輕撫在胸脯之上。吉諾安靜下來,而后右手就伸到了季桐的身體里,握住了心臟。吉諾用心臟跳動的頻率,攥壓心臟,數(shù)秒鐘之后,季桐的心臟恢復了跳動,緊接著吉諾就將右手拿出了季桐的身體。
恢復心跳的季桐很快蘇醒,用虛弱的聲音說道:“你對我做了什么?”
吉諾抱著季桐,趴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我救了你的命?!奔就┬蚜耍Z喜極而泣,語聲中帶了稍許哭腔。
這個山穴很大,里邊漆黑一片,本身就是光源的吉諾,也未能將黑暗攆走太遠??諝獗容^清新,溫度不算太理想,卻比水里暖和多了。
季桐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為了保持體溫,必須把衣服脫下來弄干,而就在季桐脫外套之時,肢體活動,突然感到肋骨處非常地疼,掀起衣服一看,發(fā)現(xiàn)那里有一塊淤青,是被子彈撞的。子彈穿過吉諾的身體被減速,殘余的動量傷了季桐,不過還好,只是淤青,并沒有把肋骨撞斷。
季桐原本尋思是否可以原路返回,然而吉諾卻將它否定了,伊洛河的水表面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貿(mào)然下去,還不知道會被暗流卷到什么地方去呢。
待季桐的體力有所恢復,她們便朝山穴里面走,這里的地形也不復雜,就一條路,而且越往里走,山穴的空間就變得越小。沒多久,前面的路就變成一條隧道,而且看似還是筆直的,路面也比較平整,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她們繼續(xù)往前走,此時借著微弱的光,她們發(fā)現(xiàn)前面地面上似乎有東西,走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具骸骨,朝著前進的方向趴著,衣服已經(jīng)糟爛,至少有二十年了。
季桐是法醫(yī),見到尸骨就想檢查一下,結果在這具尸骨的衣服兜里翻出了一個記事本,可惜年歲太久,紙頁泛黃,里面的字跡已經(jīng)辨認不出。季桐將本子又塞回尸骨的衣兜里,之后她和吉諾繼續(xù)往前走。
大約走了兩分鐘吧,她們又發(fā)現(xiàn)一具骸骨,姿勢還是朝季桐她們前進的方向趴著。
本來季桐還覺得奇怪,這隧道里該不會藏著什么秘密吧,怎么會有這么多人來到這!當她們路過尸骨的時候,季桐突然停下了腳步,她隱約看到尸骨的衣兜里有個記事本,進而一種無形的恐懼和擔心從心底油然而起。季桐蹲下身,將記事本從衣兜里拿了出來,看了一眼,立即便覺得腦中一片空白,這個記事本正是先前翻看過的那個,也就是說這具尸骨并不是她們遇見的第二個不幸遇難的人。
吉諾在季桐旁邊,她也認出了這個記事本,忐忑地問道:“桐姐,我們遇到鬼打墻了嗎?”
季桐沒有立即回應,看了看這隧道兩端的黑暗,又看了看眼前這具似乎還在向前爬的尸骨,而后說道:“我們前后兩次遇到這具尸骨,連兩分鐘都不到,這么短的距離,如果它是圓環(huán)跑道,我們肯定能覺察到它的曲率,或是拐彎的地方,可是現(xiàn)在它看起來是筆直的?!?p> “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吉諾問道:
“再往前走也沒意思?!奔就┱f著站起身,看著尸骨的頭所朝的方向,而后她又望向尸骨的腳所朝的方向,繼續(xù)說道:“不如我們調(diào)頭往回走?!?p> 說著,季桐和吉諾就往回走,她們慢步而行,吉諾問道:“往回走會怎樣?”
“是鬼打墻,還是圓環(huán)跑道,一會兒就知道了。”季桐回答道:
“我不懂?!奔Z疑惑地說道:
“你也沒少在操場上跑步吧,如果是圓環(huán)跑道,我們把那具尸體當做方向標示,我們現(xiàn)在往反方向走,一會兒遇到尸體時,將會是它的頭對著我們。”季桐解釋道:
“嗯,沒錯??墒牵侨绻悄_朝著我們呢?”吉諾自己嘀咕著說道:
“嗯,兩分鐘了,差不多該到了。”季桐掐算時間的方法一般不會差太多,也就在她的話音落下的時候,那具尸體隱約出現(xiàn)在眼前。
只是聊聊天,兩句話的功夫,他們就回到了起點,這距離也實在是太短了。
吉諾似乎比季桐更急切,她跑上前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尸骨的頭朝著她們。
“桐姐桐姐,是頭,是頭,是圓環(huán)跑道?!奔Z急切地說道:
這一結果好像在季桐的預料之中,她的臉上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驚訝,反倒露出深沉的憂郁。
吉諾看到這樣的結果,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于是問季桐道:“桐姐,我們怎么辦?空間直線,首尾永不相會,這我初中時就知道了。可是,可是這隧道,它是直的,怎么可能是操場跑道呢?”
“我們所處的這段隧道,在三維空間里確實是直的,可是在更高維度的空間里,它會是什么樣呢?”季桐說道:
“桐姐,能不能說地簡單點?”吉諾說道:
那具尸骨的記事本,季桐沒有放回原處,此時正拿在她的手里,于是她就從記事本里面隨便撕下了一頁紙做道具,一邊演示,一邊說道:“我們所處的世界是三維空間加一條時間線。二維空間是平面,就比如這張紙,一只足夠小的螞蟻在這個紙面里爬行。現(xiàn)在這張紙在我手中展開,螞蟻在紙張的里面爬行,此時我們會發(fā)現(xiàn)螞蟻所走過的路徑是一個平面。現(xiàn)在,我將這張紙卷成一個紙筒,讓它由原來的二維變成三維,于是在我們眼中螞蟻所走過的路徑被徹底改變,可是對于紙張里的螞蟻來說,它沒有突破二維空間的限制,它無法跳出紙面之外,在更高維度上看看原來的世界,到底是平面還是曲面,亦或者是筒狀?!?p> “你是說我們就像螞蟻?!奔Z說道:
“不不,不是我們,是我——我肉體凡胎的,超越不了維度。可是你不同,你能不造成外傷,把人的心臟掏出來,這可不是三維世界里能做到的事情?!奔就┱f道:“Maggie,我們得去找空間折疊的具體位置,你敢不敢自己在這隧道里走一遭?!?p> “啊,為什么?我怕黑——”吉諾乞求道:
季桐見之,又可氣又好笑,說道:“你本身就是光源,還怕黑呀!”季桐見到吉諾還是不肯,于是繼續(xù)說道:“好好,我跟在你后面。”
“啊,好吧。”吉諾聽到季桐說她會跟在后面,這才勉強答應。
她們往前走,季桐跟在后面解釋為什么她們要分開,她說道:“我不能離你太近,我的身體是物質的,分子信息會影響你的量子狀態(tài)?!?p> “量子?我記得量子是量子論的基本概念,是描繪微觀粒子的,它將波動性視為微觀粒子的基本狀態(tài)。”吉諾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
“物質具有波動性,這是德布羅意說的。光波具有粒子性,這是愛因斯坦說的。我的身體是物質的,質量太大,體現(xiàn)不出波動性,而你幾乎沒有質量,所以你應該具有完全的波動性,通過波動你就能穿過維度,離開這段隧道?!奔就┱f道:
“波動,怎么波動啊?我又不是琴弦。”波動是吉諾的基本狀態(tài),就類似于物質生命的本能,可是吉諾現(xiàn)在卻不會用。
“Maggie,你得專注一些,我們又繞了一圈了?!奔就┛吹铰飞系哪蔷吆」?,而后說道:
“我在找,一直在找啊。”吉諾回應道:
“要不你飛起來試試?”季桐建議道:
吉諾聞聽之后就飛離了地面,騰在半空往前飄動。如此這般,結果還是不行,她們又在隧道里繞了好幾圈。季桐或許是累了,就在尸骨旁邊,坐在了地上,背靠著墻壁。
“桐姐,你先坐會兒,我再去找找?!奔Z說完,就向前飛去。
以這具尸骨作為標示,將其看做一個箭頭,頭所朝的方向是正方向,腳所朝的方向是反方向。吉諾先往正方向上飛,結果回到原點,然后往反方向上飛,結果還是一樣。
就這樣,吉諾往往復復地飛了好一會兒。這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和齊格勒在學校操場上跑步。當時物理老師剛上完一節(jié)物理課,講的是相對論,因為高考不考,所以老師只是大體介紹了一下,描繪了一些科幻式的圖景。吉諾記住了其中一個,那就是時空穿梭。
故而,他們繞著操場跑圈時,吉諾問道:“哥,你說如果我跑步的速度達到光速,我是不是就可以穿梭時空了?”
“你省省吧,人是不可能達到光速的,老師不也這么說嘛。那些高考又不考,你還是多看看牛頓吧,省得每次考試都讓我給你傳紙條?!毕鄬τ诩Z,齊格勒真是一學霸,成績排名全年級前五的選手。
雖然被齊格勒挖苦了,但那件小事確實提醒了吉諾,現(xiàn)在自己不同了,或許可以試一試。
季桐還在地上坐著,突然看到吉諾越來越快,眼看著就連成一片光影,在隧道里穿梭。
“Maggie!”季桐大驚失色,立即從地上跳起來,大喊道:
不知道吉諾是不是真地聽到了喊聲,反正她停下了,停在季桐面前。
“你在干什么!”季桐的驚懼還未落下,她輕聲說道:
“我在為自己加速,如果能達到光速,就能離開這里了?!奔Z飄在半空,說道:
“你先下來,我們有更好的辦法。”季桐和吉諾商量著,說道:
“桐姐,你怎么了?!奔Z飄到季桐跟前,落在地上,說道:
吉諾走到季桐面前,而后季桐將吉諾一把摟在懷里,說道:“沒事,我怕你不聽話,你真要跑起來,我是攔不住的,我怕你把我一個人扔在這?!?p> 季桐將吉諾抱了許久,直到她的心稍微平復,而后她們一起坐在尸骨邊上,背靠著墻壁。吉諾也被季桐的情緒嚇到了,坐在她的右邊,一直抱著她的胳膊。
待到季桐的情緒恢復,吉諾才說道:“桐姐,你剛才嚇到我了,我只是想試試,我怎么可能把你扔下不管呢,就算我出去了,我也一定會回來救你的?!?p> “我知道你不會拋下我不管,可是你知不知道時間是相對的,高速運動的物體,它的時間會變慢。你高速運動,如果出去了還好,一切都將成為可能,如果沒出去,當你停下來的時候,我可能已經(jīng)變成一堆白骨了?!奔就┱f道:
“呀,真是好險?!奔就┑姆治鲎尲Z醒悟,她驚詫道:
“是呀!我們的一萬年,對上帝而言或許只是彈指一瞬?!奔就┱f道:“你知道嗎,我當時真地是非常害怕,我怕叫不住你,當時你的速度已經(jīng)是相當?shù)乜?,在我眼前已?jīng)是一片光影,聲速應該是追不上了?!?p> “可我明明聽到你的聲音了。”吉諾說道:“難道是心有靈犀?”
“嗯嗯。”季桐心頭喜悅,一邊點頭一邊贊同道:“心有靈犀!”
她們就面對著那具尸骨,一邊聊天,一邊休息。這時,季桐從衣兜里掏出手機,按著開機鍵,按了半天都沒什么反應,之前掉進水里,手機被水泡,肯定是短路燒壞了。季桐看著不能開機的手機,說道:“還是不能開機,從我們掉到水里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三個多小時了,蕭隊長他們應該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們失蹤了。”
“桐姐,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該不會真地要死在這里吧?”吉諾說道:
“說什么傻話,你都已經(jīng)是鬼魂了,還怎么死!”季桐說道:“不過話說回來,我也挺奇怪的,你應該不具有物質性,居然能攔住子彈,讓它減速。我本以為,子彈會像穿過水霧一樣,不受任何阻礙地打中我,在我身上穿個窟窿?!?p> “可是我們現(xiàn)在出不去呀!”吉諾說道:
“我們不能依靠速度,還得依靠波動。其實你能做到,那天晚上,在新世紀廣場,難道是你自己脫了衣服,又跑到我家的嗎?”季桐說道:
“是啊?!奔Z回顧那天晚上的情況,說道:“當時我很害怕,而且慌了神——你讓我找找那天晚上的感覺?!?p> 說著,吉諾就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后靜靜地站在隧道中間。不多時,季桐發(fā)現(xiàn)吉諾有了些變化,變得透明了,于是她就悄悄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安靜地看著。
很快,吉諾便化作數(shù)道光芒,她身上的衣服也隨之落在地上,光芒相互交織,緩緩地往隧道一側飄動,并且漸漸消散。最后一個光點消失,隧道里恢復黑暗,除了腳下硬邦邦的地面,季桐什么都感覺不到。
季桐在黑暗里站了幾秒鐘之后,突然感覺一股很強的吸引力從側邊傳來,她的身體立即被拽了過去,然后好像是撞在了墻壁之上,引力很強,季桐背靠著墻,整個人都貼在上面,她動也動不了。
季桐感覺自己并不是撞在隧道的墻壁上,背后的這面墻似乎有彈性,是柔軟的。
季桐貼在墻上之后,事情并沒有就此結束,緊接著她就被拽到墻壁里面去了——整個人消失不見了,就好像是被那堵無形的墻一口吞掉了。
季桐回到這個世界——她是從一個巖壁的夾縫里穿越出來的,而她回到的這個地方,季桐不確定是不是在地球上。這里像是一處洞穴,看不清全貌,下面漆黑不見底,上面有光線射下來,使得周圍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季桐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懸停在半空之中。從鬼打墻到這里,季桐只覺得是一瞬間的事,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吉諾在哪里。
“Maggie,你在哪兒?”季桐發(fā)現(xiàn)自己懸在半空,有些害怕,然后喊道:
“桐姐,我在你的身體里?!奔Z的聲音在季桐的大腦里響起。
“你在我的身體里干什么!”季桐問道:
“我在替你抵擋重力,不然你就要掉下去了?!奔Z說道:
“那,我們在哪兒?不會是——”季桐問道:
“原來桐姐也會害怕?!奔Z在季桐的身體里,能感知到季桐的一切,包括情緒,而后她繼續(xù)說道:“放心吧,我們已經(jīng)回來了,在地球上,我們的世界。”
“下面是什么?”季桐看了一眼下面的黑暗,問道:
“不知道,反正深不見底?!奔Z回應道:
“上面有光,是出口嗎?”季桐問道:
“應該是,我們上去吧?!奔Z回應道:
季桐往上飛,越往上感覺越明亮,空間也越開闊,而且發(fā)現(xiàn)巖壁上有了植物,是苔蘚之類的。
吉諾帶著季桐往高處飛,一直飛到半空之中,而后發(fā)現(xiàn)她們是從一個山谷深處飛出來的,而周圍是一望無際的林海。
現(xiàn)在是早晨,陽光明媚,季桐落在一處山巖上,隨后就發(fā)現(xiàn)有大量的霧氣從山谷一側覆蓋過來,很快山谷就彌漫在了大霧之中。
吉諾離開季桐的身體,在季桐的前面出現(xiàn),尚未形態(tài)化,吉諾便意識到她沒有穿衣服,于是她尷尬地說道:“我還是待在你的身體里吧?!?p> “看來我又要給你買新衣服了?!奔就┮贿呎f逗,一邊向吉諾伸手,迎接她回到身體里。
吉諾回到季桐的身體里,而后季桐問道:“這里是哪兒,在不在中國,怎么是早晨,我們在鬼打墻里可沒待一個晚上啊!”
季桐的腦海里出現(xiàn)吉諾的聲音,她說道:“別問我,我不知道,如果真地差了好幾百年,或是幾萬公里,你也別怪我?!?p> “哪里!要不是你,我還在鬼打墻里和白骨做伴呢!”季桐說道:“現(xiàn)在,你能不能告訴我,往哪邊走?我們得離開這,這荒郊野嶺的,遇到狗熊怎么辦!”
季桐順著高坡往山下走,地勢逐漸變得平緩,林木越來越茂密,也沒有路,想來這里一定是鮮有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