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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青夕

流放之人 煙火下的人

白日青夕 已蒼 3712 2021-02-02 09:33:36

  歸葉山是村子里的祭祀之山,也是最高的山。不知從何時起,村人在其頂部修建了廟宇,用于祭祀,至少已有千年。

  往后的日月中,人們對于祭祀的態(tài)度雖然不再如古時,儀式這天也漸漸成了一年一度借著祭祀名頭讓大家開心快樂的節(jié)日,但歸葉山的神圣卻始終未曾抹去。

  至少,在村人心中,直到如今,它也的的確確是座有著威嚴的山,活在這里。其對于村子的意義,不僅來自于悠久的歷史,更來自村人們的感情。

  每每有人外出歸來,只要遠遠望見,就知道自己已經(jīng)踏歸故土,心里頓然舒緩慰藉。更有甚者,時不時會潸然淚下,泣不成聲。

  歸葉山對于村人來說,即是故鄉(xiāng)的情結(jié),只要它一直還在,就永遠有個地方,等著他們回來。

  真一平日里就是個吊兒郎當?shù)娜耍康酱松?,也會收斂自重?p>  于他而言,他和良子每次離開村子歸來,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歸葉山。一旦望見,就知道,它在迎接離鄉(xiāng)者的歸程。

  雖然真一清楚,眼下他只不過是離開村子去往縣城里上學,離鄉(xiāng)不過百里,硬說鄉(xiāng)愁,卻又不至。

  可日后,他也得進入大學,走向社會,在某個至今未曾想到過的大城市里兢兢業(yè)業(yè)工作,希望那時候,還能經(jīng)?;貋恚苓h遠望見這山……

  許久,真一和良子二人終于走完了臺階,來到了山頂??v然思緒萬千,也該先行放下,畢竟這晚真一是有著計劃的。

  “哇,好美”,眼前的景象不禁讓良子發(fā)出贊嘆。

  “嗯,還行吧”,真一故作鎮(zhèn)定成熟的樣子,其實心中也在贊嘆,這絕對是這么多年來他所見過的最美的一次祭典。

  良子鄙夷地看了真一一眼:“你這家伙就不能真心夸兩句嗎”

  “我可是很真心的,只不過你還沒感受到而已”,真一依舊裝作成熟,用假聲言。

  良子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后和真一一起準備四下逛逛,游覽參觀。

  廟宇外的廣場空地,已經(jīng)是燈火通明。四周有著預先備好的大燈照亮,空中還掛滿橘黃色的小燈,周遭的樹也同樣熒光閃閃。

  廟宇后那棵古樹,巨大而茂盛,十來人合抱才能圍一圈,據(jù)說至少活了上千年,此刻也被裝飾的光彩照人,氣派十足。

  空地的中央,搭了一個臺子,臺子四下,有八個小攤,免費給來此參加祭典的人們發(fā)放各種禮品,而周圍其他的地方,還有更多的各色的攤子,供人們賞樂。

  此時的山頂,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的人,大家都是村子里的熟識,彼此間你來我往互相招呼,聲音嘈雜,就算有的人之間平日里有什么小摩擦,此時也都全先拋諸腦后。

  許多大人三兩一群,言談笑語,小孩子們則在臺子周圍哄鬧著索要禮物,熱鬧的氛圍遍及每一處角落。

  “怎么樣,好看吧”,真一從一處小攤上要了一個面具,轉(zhuǎn)手戴在臉上,轉(zhuǎn)頭看著良子。

  “挺好看的,面具可比你的臉英俊多了”,良子直言。

  “喂,你這么不給面子,本大爺可是很生氣啊”,真一道。

  “你戴的這面具可是以星野黎華的形象做的,你哪里能和人家比呢”,良子不屑地沖真一說。

  “星野黎華?”,真一發(fā)出疑問,自己忽然愣了愣神。

  “對啊,據(jù)說是他守護了村子,最后戰(zhàn)死,才會使得櫻井千織一輩子都在等一個死去的人”,良子解釋說。

  “……”,真一沒有說話。

  “你這家伙不會只知道這是個悲劇愛情故事,卻連前因后果都不曉得吧”,良子又說,“不過你這笨蛋還真有可能”

  “……”,真一還是沒有發(fā)言,沉默立在原地。

  “喂”,良子發(fā)現(xiàn)真一不搭話,用手在真一戴著的面具前晃了晃,“你這笨蛋干嘛呢”

  “哦,沒事,哈哈,我覺得就算是星野黎華,也沒我?guī)?,是吧”,真一回過神來,如是說道。

  “……”,這下輪到良子無語了。

  “我們?nèi)e處看看吧”,真一摘下了面具,他不想再戴著它。

  “走吧”,良子點點頭,她覺得真一似乎有些異樣,這么多年來,若是真一心情不好,她能感覺得到。

  兩人又四下游玩了許久,來到山頂?shù)娜擞l(fā)增多,人聲也更加的嘈雜,卻也顯得比剛才更加熱鬧。

  行進之間,真一不自覺地牽住了良子的手,良子沒有反對,只是任由真一牽著。

  那一刻,她能感受到真一手上的溫度,也能察覺到真一的不同平常。良子不知道真一怎么了,但現(xiàn)在的他,確實不像往常,盡管他還是嬉皮笑臉,一副欠揍的樣子。

  稍后,廣場中間的臺子將會表演節(jié)目,人群也慢慢向中央集中。真一拉著良子占到了相對靠前的位置,另一只手中,還拿著星野黎華的面具。

  舞臺上,節(jié)目即將開始,人群越聚越多,將場地中央舞臺的前方圍了起來,等待著接下來一出好戲的上演。

  在節(jié)目即將開始的最后時刻,真一的父母和良子的父母也一同來到了現(xiàn)場。只不過,兩位母親倒是手挽手顯得十分要好,兩位父親卻是你一言我一句互相嘲弄。

  真一也沒發(fā)覺父母親的到來,只是握住良子的手,像眾人一樣,等待。

  終于,一切從此刻開始了,在真一和良子的注目中,帶著和真一手中同款面具的人率先走上了舞臺。

  那人身后跟著一個女子裝扮的人,戴著另一個面具,真一不用想也明白,那是“櫻井千織”。

  再隨后,戴著其他面具的人也紛紛上臺,對著在場觀眾鞠了一躬,一旁的司儀正同聲解說著這第一場節(jié)目——“遙遠的傳說”,此刻,正在開端。

  場下的村人們一時間議論紛紛,這還是村子里第一次正式將那個故事作為節(jié)目演出。

  接下來,在主持的司儀的話語中,觀眾們安靜下來。臺上的表演,也就此拉開序幕。

  真一眼睜睜看著這一出戲劇的上演,一言不發(fā)??蛇@也讓良子有些擔心,在她眼里,這家伙此時應該滔滔不絕了才對,不過既然真一不發(fā)話了,她也好好欣賞這一出好戲罷了。

  舞臺上的劇目不斷演進,無法停滯,很多人也漸漸入戲,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何處而來的黎華,相貌英武,武藝超群,偶然間游歷來到村子,除惡扶弱。不久后又遇見了同樣不知來處的千織,二人情投意合,相戀恩愛。

  戴上其他面具的匪人三番五次來騷擾村子,都被黎華趕走??山K于有一天,匪人拿了人質(zhì),命黎華前去。

  黎華為了救人,只能前去,千織無奈,含淚送別。黎華對千織承諾,自己一定會回來,一定會回來見她。

  星野黎華與匪人們的打斗讓眾人直呼精彩,唯獨場下的真一覺得頗有些心悸,看到幾把刀朝著黎華的身體刺去,他竟然感到心中悲憤。

  身體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真一的心情愈發(fā)郁悶。然而這時候,良子的手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真一側(cè)頭看了看,良子正目不轉(zhuǎn)睛,注視著他。

  星野黎華將會死在這些匪人手里,那些虛假的刀子,此刻卻深深刺痛著真一。

  此前戴上星野黎華的面具時,真一便感覺心頭悸動,現(xiàn)在見到這一幕,更覺難受不堪。

  他總覺得似曾相識,可是頭腦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來,什么也覺察不到。唯有良子的手,更加緊握。

  “我們走吧”,真一無法直視星野黎華的死亡,于是想要離開。

  “嗯”,良子點點頭,沒有過問什么緣由,拋開了這一出好戲,隨著真一離去。

  他們剛一離開,音響中旁白正不緊不慢地念著:星野黎華被匪人合圍,無法脫身,十萬火急,他即將面對的,即是不可回避的死亡……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離開當場后,來到旁邊無人的僻靜角落,良子關(guān)切地詢問真一。

  “我沒事,只是看到星野黎華死去,我很不開心,也不愿意接受他最后背棄自己的承諾”,真一坦言。

  “可那只是演出,不是真的”,良子說。

  “不管真與假,我不想看了”,真一有氣無力地道,“陪我走走散散步吧,良子……”

  不知是否是有心人有意為之,舞臺上的星野黎華并沒有死去,傳說的劇本被悄然更改。

  重傷之下的星野黎華依然拼盡全力,全殲了匪人,及時趕來援救的其他村民們最終救活了他。

  星野黎華因此得以與櫻井千織團聚。曾經(jīng)身死,背棄承諾的男人,在此時,信守了那個承諾,在此處,星野黎華重生。

  舞臺上重逢的星野黎華緊緊用抱住櫻井千織,二人隔著面具擁吻,隨之,大戲落幕。

  所有的觀眾見識了令人圓滿的結(jié)局,無不拍手稱贊,掌聲雷鳴。

  主持的司儀見演員們一起鞠躬,戲劇結(jié)束,便走上臺去,緩緩發(fā)言:歷史或不可更改,但真情長存不滅,曾經(jīng),那兩個人沒能完成的承諾;今日,我們替他們履行。今人的戲劇下,他們,終得圓滿;我們,也會得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故事的原本無可改變,但這一席話語,卻讓許多人頗有感觸,欷歔不已。

  歸根結(jié)底,傳說的故事的確是個悲劇,但是,人們心中渴望美好,亙古如此,從未變過……

  見識過激蕩人心的戲劇后,接下來的節(jié)目則顯得并不那么驚艷,但仍然是趣味橫生。

  場下的觀眾中,和風敬吾輕輕捱了一下平川良介:“剛才我看見真一把我女兒給拉走了”

  “臭小子,回來之后我肯定好好教訓他”,平川良介聽聞,直言說。

  “唉……真一這小子挺好的,我放心”,和風敬吾倒是挺看好真一。

  “哼!良子那么好的女孩,要是真跟了真一,豈不是委屈大了”,平川良介一本正經(jīng)地道。

  這要在外人聽來,還真會疑惑到底誰是誰的父親。兩位父親還在爭辯的同時,真一和良子正在無人的地方靜靜走著。

  約莫四十多分鐘過去了,剛才舞臺上的戲劇已經(jīng)落下帷幕,其他節(jié)目也相繼結(jié)束,早已備好的煙花便馬上就要成為主角。

  剛才的時間里,真一倒是和良子有說有笑,一邊散步一邊聊天,聊起兒時,聊起現(xiàn)在,還在聊起未來。

  剛才那郁悶的心情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感覺了,正好這里也沒有其他人,真一也覺得時機到了,他便準備告知良子自己的心意。

  于是,慢慢的,跟在良子身后的真一停下了腳步,走出四五步開外后,良子轉(zhuǎn)過身來,滿臉關(guān)切,正想詢問真一。

  話還未出口,真一便先開口了,同時,天空中煙火大盛,繽紛斑斕,噼里啪啦照亮世界。

  煙花炸裂的響聲似乎也沒過了真一的話語,他想說的,或許會被聲音湮沒??杉幢闳绱肃须s,良子耳中,也聽得真真切切。

  天空正在大放異彩,絢麗的煙火下,真一和良子之間沒有話語,兩個人只是簡簡單單的,面對面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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