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學(xué)前班以后,學(xué)習(xí)并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進展,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了,原來世界上還有很多跟我一樣的小朋友。
我和他們成為朋友,一起在下課時打鬧,看著一年級的大一些的學(xué)生,只覺得他們很瀟灑,對于學(xué)前班的課上講了什么,全然沒有幾分知覺。
對此,直到如今,我也并未覺得有什么不妥,孩童就該有孩童的天真,年輕人也該有年輕人的快樂,為何要承受那么大的壓力。
許多普通的人們,拼死拼活一輩子,每天陷入無盡的勞動與奔忙中,就換得那小小幾間居室,又談何理想情懷,談何情操高尚。
到了最后,有錢就是高尚,混得好就是有才,許多價值觀亦被歪曲下來,對于我們,是全然無益的。
幾乎什么都沒學(xué)到的學(xué)前班時光,說來并未有什么遺憾,或許哪天里會有些小矛盾糾紛,被人欺負,可光陰流轉(zhuǎn),一切都會歸結(jié)于一句不懂事。
那個階段里,對于學(xué)習(xí),的確是不怎么上心,對于其他的事,卻是歷歷在目。
春天要下田插秧,奶奶說,更小時候,他們在田里忙,我就睡在田坎上。
看看蝴蝶,看看蜻蜓,下到小河里,搬搬石頭,找找“爬海”。
到了秋天,又要割水稻,爺爺奶奶帶著父親大伯一家,忙上忙下,我也踩在田里,看得不亦樂乎。
除了水稻谷子,還有栽種的玉米要收成,到玉米成熟的時節(jié),我和大伯家的姐姐總喜歡掰幾個最嫩的玉米,扔到灶里燒著吃。
農(nóng)忙生活是我那些時候經(jīng)常的事情,但有時候跟著父親一起外出,也讓我記憶深刻。
對于我被人稱為“狗”的由來,也和其中一次有關(guān)。
那是冬日的一個晚上,村子里一個叫麻子彎的隊里,一戶人家殺了狗,請了大家去吃。
父親帶著我打著手電,走在宛如荒郊野外的小路上,花了約莫半小時,才到了那戶人家。
在那里,休息了很久,看著另一個小孩(后來成為我最好朋友之一的超皮)玩貪吃蛇打發(fā)時間,覺得這游戲真是樂趣十足。
等了許久,終于到了吃肉的時間,烤著火的大家紛紛圍坐在桌子前,我自然而然選擇坐在父親身邊。
吃了不久后,我從鍋里用筷子夾起一根長條狀的東西,見識不足的情況下,我理所當然認為那是狗尾巴,然后咬了一口,咬不動,于是給了父親。
父親倒是很坦然的吃完了,只是我并不明白,我夾起時,為什么大人們都笑著告訴我,那是個好東西。
許多年以后,好友超皮把這事添油加醋給我的同班同學(xué)提起,然后輿論之勢便收不下來,我也得了個人盡皆知的外號——狗*。
對此,我倒并不怨恨他,畢竟這也是事實,只不過有時候這外號的確不太雅觀,于是很多人開始叫我“狗”,一直到進入高中,身邊才漸漸少了這樣的叫法。
還有一次我跟著父親去到另一個大伯家吃飯,對于大人們的談天論地,胡吹海喝,我并未有什么興趣。
只記得回去那時,月光很清朗,周圍傳來狗叫,可父親就在我身后跟著,我從未覺得還有什么比那時更讓我安心。
父親曾經(jīng)也是高中生,也是讀過書的,但各種機緣下,最后的人生也只得成為工人,木工,泥瓦匠,他都會。
只要能找到活兒,就會和村里其他的大人們一起,遠離家鄉(xiāng),出賣勞力,只為把錢掙好,贍養(yǎng)家鄉(xiāng)。
周圍有好事時,他總會帶著我,我在日后也逐漸成為了他的驕傲,他在親友面前,總是下意識提起我,怕我不得吃,不得穿,不得好處。
而我,卻也逐漸發(fā)覺,父親已經(jīng)不似從前那般無所不能,足夠?qū)⑹澜缈钙?,也會犯下在我看來是錯誤的事,也有許多并不了解的東西。
有時候,我覺得父親有許多地方做得不對,但我卻在那些時候,忘了他是最愛我的人之一。
現(xiàn)在,我才徹底明白過來,父親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只不過對我而言,他無時無刻不偉大。
流水一般的日子里,他出門在外,一生吃了太多的苦,每次回來也只是報喜不報憂,悄悄用自己的肩膀,把一個家庭扛起,又把我舉過頭頂,讓我去看他也未曾看到過的風(fēng)景,言盡于此,我的父親,緣何不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