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乎過得很快。
轉眼就在地精的地盤里,住著鐵皮房屋度過了一個月。
這段時間中每天都會有小地精送來精致三餐,甚至還有被余言稱為啤酒而并非酒釀的酒精飲品。
余言喝酒時,牧云只是喝茶。
一個月下來,牧云對余言有了很多新的認知,比如她看書時真的會沒有聲音,甚至注意不到任何聲音,又比如她其實是個很不喜歡說話的人,雖然這一點牧云很想反對,但眼見為實,除了第一天余言對牧云展現出了十足的興致,之后似乎便恢復了寧靜致遠的態(tài)度。
但同時,這些新的認識也隱隱地促使他們二人愈發(fā)的熟悉親近起來。
牧云走出休息室,來到一處似乎是處理站的地方,將手中一袋垃圾丟了進去,往回走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外域的天空還是一樣陰沉灰暗。
灰暗了很多年,卻沒有人知道為什么。
所以即使有無盡的大型機械噴涌的火光照耀著,牧云依舊只能看到它的灰暗。
走到鐵皮樓房門前,牧云松了口氣。
現在他通過余言的灌輸知道了整個世界正面臨著天庭降臨的命運,至于是否會遭殃,就要等待著那群渡海而去的修行者們的消息了,他們應該去和天庭做了初步交涉。
“修行者真強大啊……”牧云喃喃著。
忽然他一愣。
自己,好像不會修行來著,但怎么知道修行者這些詞匯的呢?聽到余言說的那些,怎么又能如此坦然地接受了呢?
好像一個月的時間里,他又忘記了很多事情……
嘆了口氣,他走進樓房。
就在這時,牧云鬼使神差地向后方的天空看了最后一眼。
然而這最后一眼,讓他頓時停下了腳步,望天的神情開始漸漸由習以為常變得震驚訝異起來。
那片本應灰暗的天空陡然變得猶如火焰燃燒一般明亮。
而這種光明并不是如同天雷那樣的一閃而過,而是持續(xù)了數秒,在所有地精都驚恐地抬頭望天時,光明才漸漸隱退。
就在這時,震天的巨響帶著聲波和狂風開始席卷著外域每一寸的土地。
雖然沒有人知道為什么,但聲音在光芒之后那么長時間才傳來,所有人都覺得發(fā)出這陣巨響的源頭距離地面應該極為遙遠。
好在地精的所有建筑都是由鋼鐵金屬所制造,面對這種席卷僅僅是發(fā)出鋼筋斷裂的悲鳴,并沒有真正的倒塌。
牧云的眼睛被突如其來的光明刺得發(fā)酸,他第一時間轉身跑進屋里,不是為了躲避那些危險,而是要將所見的一切告知余言。
他還沒有來到房間門前,余言已經打開了門。
她的臉色很沉重,甚至有些憤怒。
“不怕死就跟著我?!?p> 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話,余言沒有任何停留地向門口走去,外面的風暴依然持續(xù)著,她穿著一件青色的衣裙。
但當她站在颶風中時,衣裙卻沒有被風吹動絲毫,仿佛那整個嬌小的身軀與外界隔離了一般。
風中的少女抬頭凝視著天空,原本只是被火光披上銀衫的灰色天空,如今早已被無盡的光明所充斥,外域不再灰暗,整片天穹仿佛燃燒起來了一般。
緊接著,余言秀眉越皺越緊,因為光明的天空中出現了一道裂縫,從中流淌出無數已經實質化的圣光漿水,落在地上塵間生靈的眼里,便是一道光明銀河落九天。
牧云睜大了眼睛,他不知為何可以透過無盡光明看清楚天空裂縫中的事物——那是一座巨大到難以形容的宮殿,仿佛無盡的山川都可以被其包容。
“天庭……”牧云震驚地喃喃著。
天庭是何方?
是神祇居住的地方,是萬人信仰的天道,但是在余言眼里,在塵間人里的所有人們眼里,這座巨大的天庭不過是比世間豪華一些的世間。
不過是天上人間。
所以余言踮起腳尖,青色衣裙此時開始飄動起來,因為她周身有無窮無盡的靈氣在動,緊接著,一柄純青色的劍,從她的手腕上出現。
是的,從她纖細的手腕上出現,但并非憑空,只是這柄翡翠劍原本變幻成了一副翡翠腕環(huán),如今才顯出真身。
看著迎風而立,握著長劍的余言的背影,牧云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一些畫面,只是那些畫面仿佛來自很遠的時空,他記不清楚。
“天庭?”余言抬頭,看著光明之后的無盡宮殿,撇了撇嘴。
“狗東西。”
她小手一揮。
翡翠劍脫手而出,卻并不是隨意的擲出,頓時如同離弦的箭矢一樣消失在天空之中。
很長一段時間過后,天上忽然傳來雷鳴,那道裂縫中似乎有無數恐怖的天火涌現,金色烈焰朝著從渺小地面飛來的渺小飛劍包圍過去,仿佛很忌憚它。
余言面無表情,手捻劍訣。
她處在風暴里,周圍無風。
飛劍沖入天火,掀起狂瀾。
天空之上,雷霆之聲轟鳴不止,牧云瞇著眼睛,看見天庭宮殿的殿門緩緩而開,從中似乎走出了一道身影。
天庭離地面很遠,但牧云依舊能夠看見,不是因為他的視力多么敏銳,而是那道身影太過龐大,他手握著一柄同樣巨大的銀槍,直直刺去。
刺的方向正是余言的翡翠劍!
飛劍在槍尖的面前猶如針尖麥芒,但不知為何當兩者碰撞在一起時,天地都為之一靜,然后槍尖竟再也無法前進一分。
“好強……”
牧云看著天空中遙遠的天庭里的戰(zhàn)斗,眼眸中閃著光。
他被那里的戰(zhàn)斗吸引,卻沒有注意到,一旁的余言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人力終究無法勝過天道。
修行者幾乎全部渡海,外域天穹上的這一場驚世之戰(zhàn),實際上只有少數人能夠看到,比如此時正站在國王烏爾恭身旁的老威克斯。
他在王宮里,目光卻穿過了王宮,穿過了一排排的機械和建筑,看著那個手捻劍訣的少女。
一旁年輕的烏爾恭額頭滲出冷汗,他雖然看不見光明背后的宮殿,卻感受到了天庭的憤怒,于是抓著老威克斯的衣袖急切地詢問著。
“那個人族少女說的難道都是真的?難以置信!我們開發(fā)靈源真的做錯了嗎?”烏爾恭的話音有些顫抖。
“不,當然沒有,我的孩子?!?p> 老威克斯慈祥地微笑著,目光深幽地說道:“天上的神仙也要依靠這些靈源,所以,尊敬的烏爾恭陛下,只要我們的機械技術繼續(xù)發(fā)展,在真正的災難來臨之前,絕對可以做到自?!抢渺`源?!?p> 烏爾恭平復了心情,但仍然心有余悸地看著王宮外仿佛永不停息的颶風,“這一次會不會就是……最后的災難呢?!?p> 風聲太大。
牧云根本沒有聽見一旁余言痛苦的咳嗽聲,然而即使他聽得見,也幫不上什么忙。
所以牧云站在原地,疑惑著余言為什么要讓自己跟著他,眼前的戰(zhàn)斗發(fā)生在九萬里的高空,甚至更高,代表著天上地下完全不同的層次。
天上宮殿之前,神兵手中的銀槍并沒有舞動起來,只是機械般地向前刺出再收回,然后蓄力再刺出。但就是這種動作,將高空中為數不多的空氣攪動地翻騰不止。
翡翠劍上下翻飛,開始避免與那帶著雷霆的銀槍硬碰。
余言輕喝一聲,遙遠的翡翠劍同時開始綻放翠綠色的光芒。
就在這時,牧云感受到了在余言周圍忽然出現的生命氣息,這種氣息讓他感覺愉悅。
“木神道?!?p> 平靜而空靈的聲音從余言口中傳出,生命之息瞬間連接了她與翡翠劍。
萬籟俱靜。
銀色的槍尖上,開出了一朵淡綠色的花。
沒人叫的出花的名字,因為這是余言的本命之花。
余言的臉色驟然蒼白。
但銀色長槍的攻勢也終于被那朵渺小的無名之花逼退稍許。翡翠劍趁勢追擊,瞬間迎風而起,避開了銀槍的纏繞,直奔那尊巨靈神兵的頭顱而去!
就在這時,神兵忽然抬頭,一雙眼眸盯著飛劍。
某一瞬間,飛劍刺上了神兵的眉間。
音波沒有傳到地面,卻將繚繞在宮殿四周的云霧和仙氣沖散了幾分。
也就是在這一刻,余言瞪大了眼睛,吐出一口鮮血,鼻子與耳朵中也有鮮紅流出。
她與翡翠劍那近百年的神識連系——
斷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