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火很暖,讓人不由地陷入沉睡。
夢中依稀見到了那個人,那個身穿黑衣的少年。
她勾唇笑了笑,心內(nèi)十分歡喜,好像好久好久沒有見到他了。他在做什么呢?哦,在種樹。梅香走近看,竟然是一棵梅樹。
梅樹?
她恍惚間想起,院中的梅樹便是她同他一起種上的。至于什么時候種上的,梅香記不清是哪一年,可印象中是一個下雪天。那一天,天氣冷的出奇。她身穿紅衣紅裙,正是愛美的年紀。她人躲在王爺?shù)奈葜?,屋里燒著銀炭,窗戶處留著跟今年房屋一樣大的縫隙。
夢中,她看到她對身旁的小顯說:“天好冷。”
小顯站在一旁,揉了揉凍得發(fā)紅的手,點頭。
梅香剛想對她說,一起烤烤火。小顯發(fā)紅的手指了指窗外。
她看過去,訝異地發(fā)現(xiàn)。鵝毛大雪突然而至,令人措手不及。心內(nèi)一動。她推開朱漆色的門,從屋內(nèi)走了出來。抬頭仰望。雪落了一臉,她胡亂地把雪從臉上抹開,有些悻悻地退回屋內(nèi)。
這倒霉的模樣被出門趕回來的王爺恰好看到,被他連著笑了好幾日的傻瓜。
她努了下嘴,愣是沒說話,畢竟確實很好笑,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再次推開屋門的時候,雪已經(jīng)積了很厚的一層。
她一腳踩下去,雪淹沒了她那時剛做好的火紅色的冬靴。
她瞟了瞟眼前。雪還沒有來得及掃掉。于是,她趁著王爺處理事情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她踏著厚厚的一層雪,一步一步困難地回到自己的閨房中。那一天,她的鞋襪全部都濕透了,不過,她卻沒有在意,她頑皮,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爹娘當她男孩似散養(yǎng)著,想起爹娘,再環(huán)顧了一下自己住的小院子,突然間發(fā)覺,下雪后的院落,空蕩蕩的,沒有絲毫的朝氣。第一次入了這辰王府,她還小,雖不懂,可她也感受到這種不同于家鄉(xiāng)的氣息。她有些害怕,可他堅定有力地握著她的手,對她說:“我照顧你?!边@一住就是一年的光景。
“是不是太空落落的了?”她問身旁正幫她烤著鞋襪的他。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院落,不知為何嘆了一口氣。
她上前,一把握住他正拿著她鞋襪的手。
他的手很大,帶著暖暖的潮意。
她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懇求地看著他說:“我想種一棵樹?!?p> “一棵?”
“嗯,”她異常執(zhí)著地說,“一棵在雪中飄著暗香的樹?!?p> “想家了?”
“嗯。”她點了點頭,聲音有些喑啞。
他反握住她的手,一時豪氣萬丈許下諾言。
“來年,我為你種滿院的梅樹?!?p> “今年就種吧。”她聽后,十分感動。
過了會兒。
“現(xiàn)在就種吧?!?p> 他無奈地指了指窗外,提醒她冬天不是種樹的最佳時機。
她望了望院落中的皚皚白雪,托著下巴,呆呆地望著窗外,有些不開心。
“真是可惜。”
“如果現(xiàn)在就能種上該有多好?!?p> 他勾唇笑她:“冬天種樹,這樹能成活嗎?”
她眉眼彎彎,拉著他的衣袖,央求著:“會成活的。我有獨門秘籍,娘親教過我的?!?p> 他抬手,摸了摸她軟軟的頭發(fā)。
“那就種吧,不過是一棵樹罷了?!?p> 那天下午,梅樹果真被運來了。
在皚皚白雪中,就這么闖入到她的視野中。
厚厚的雪上留下四道很深的痕跡。
那是他屬下運梅樹留下的。兩道是車輪留下的車印,兩道是運樹的人留下來的腳印。
車輪壓在雪上,腳踩在雪上,會發(fā)出不同的聲音。
那聲音摻雜著她的喜悅,異常地悅耳動聽。
她至今還記得那聲音的清脆,猶如炎熱的夏日中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喚賣酸梅湯和冰水的聲音。
兩棵樹從車上被卸下后,他們便圍成一圈,開始為種樹做準備。
“慢一些。”他喚她。
她從屋里跑了出去,出聲阻止了他們。
“我可以自己種嗎?”她問他們,她的眼睛,忽閃閃的,讓人難以拒絕。
與那些大家小姐不同,她生來就是普通的老百姓,雖然如今不用自己出來勞作,可她更喜歡親力親為。自己的樹,尤其是自己特別喜歡的樹,當然要自己種,這沒什么毛病。
他沒有詫異,仿佛早已知道她會這么說一般。
他挽起自己的玄紋水墨色的衣袖。
她望著這樣子的他怔了怔,之后燦然一笑,她想告訴娘親爹爹,此生,她遇到了一個很好的人,而這個人在此刻,讓她如今成為了這世上最最幸福的人。
他雖貴為王爺,卻時刻讓著她,容著她,慣著她。
她勞動時,他陪著她。
皚皚白雪中,他握住她白皙的雙手。
梅香抬頭。
他微微低頭,嘴角勾起一抹寵溺的笑。
“你喜歡的,我也會試著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