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入夢
“小狐貍，小狐貍。沒關(guān)系，我在，我在。我在，不要怕?！?p> 我迷糊地睜開眼，只聽見耳邊輕柔稚嫩的聲音輕拂著心，又慢慢小了下去。周圍隱隱若若閃著昏黃的光。再仔細一思量，發(fā)現(xiàn)自己掛在一團赤色毛上，跳動的火光透過毛隙，給這片眼前的黑暗增添了一道血色。
天，這，這是哪？為何我變得這么??？
我皺緊眉頭，心中困惑，周圍靜默著，忽而窸窸窣窣一陣聲響，
“風(fēng)兒。你在嗎？”
“誰？”我驚道。
“啊，你還在啊。”
突然一陣抖動，我又“嘩”地一下摔了出去。我“哎喲”一聲，翻滾了幾下，“啪嘰”掛在了一根稻草上。
“哎，風(fēng)兒，風(fēng)兒，你沒事吧?！币恢怀嗌傒p手輕腳地走到我面上，低頭四處聞著。
“哎哎哎！別聞了，我在這！”我急忙從稻草上跳起來，飛到這只狐貍的頭頂上，“我在你頭上，你頭上。”
“啊，太好了。”小狐貍哼唧順勢直起身轉(zhuǎn)頭走去。環(huán)顧四周，我才驚覺空氣濕重，外面好像在淅淅瀝瀝飄著雨。前方燃著一個火堆，隱隱錯錯，灰塵與稻草與光亮交接著，窗戶破破爛爛，頂上結(jié)著厚厚的蜘蛛網(wǎng)，光影掩映，再往后看去，一座破落的佛像橫眉怒目，張著血盆大口，在反反復(fù)復(fù)的影子里似乎就要朝我撲過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小狐貍輕輕走近一位衣服破爛的男孩，靠著他懷中躺下，我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個小道士！
“呃……小狐貍……你們，你們怎么淪落到這陰森森的地方了？”
“你難道忘了嗎？風(fēng)兒？”小狐貍疑惑著小聲道，“因為小道士的師傅仙去。我們后面就被趕出來了?！?p> “趕，趕出來？？”我瞪著眼睛，腦袋還沒想清時，周圍一晃，天地顛倒，再一睜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緊緊抓著一根赤色的毛劇烈震蕩，前邊閃著刀光劍影。我忙飛出去，幾雙巨大的紅色眼睛隔空砸下，我渾身猛地一顫，一抹赤色“嗖”的一下掠過眼前，沖向那團黑霧。
凌冽的一聲尖叫破空快要沖裂耳膜，瞬間黑霧消散，天地間一片鮮紅，黏稠地散發(fā)著腐爛的氣味。
“小狐貍！”歇斯底里的哭吼沖破染血的蒼穹，浸染著破裂的心，落在深色土壤里，蔓延著，轟轟烈烈燃起一片大火。
怎么，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內(nèi)心痛裂，還沒回神時，四周突然浸入沉沉黑暗，泥土腐蝕潮濕的氣味嗆著身體。
突然，光亮慢慢地慢慢地闖進來，我努力睜大眼眸，尖起耳朵聽著四周的情況。
“?。√煅?！終于出來了！”
“嘩啦嘩啦”一陣聲響，眼前的世界劇烈搖晃起來，我一下子“啪”的一下拋了出去。
“哎！怎么又是這樣?。 蔽覛鈶嵉?。
“哎？風(fēng)兒，你還在啊？！”
“當(dāng)然我在！”我氣憤地抬頭，一看，那只狐貍正湊在我面前哼唧著呼著氣。
“等等，你別聞！”我忙飛出去，習(xí)慣性地趴到它的背上，心里長呼一口氣，剛才太驚險了，差點被這狐貍吸進鼻子里了。
“小狐貍，你不剛死了嗎？”我話一出，內(nèi)心疑惑，我在說什么呢？
“啊，是??！”小狐貍點頭，轉(zhuǎn)過身，后腿蹬著，扒拉腳下翻開的濕稠的土，“這小道士怎么把我埋得這么深啊，本來有命的我差點被他埋死了?！?p> “啊，你沒死？？”我一臉茫然。
“噗，哈哈哈哈。”小狐貍瞇著眼睛大笑，“忘了告訴你了，我是只九尾狐，哈哈。”
“所以?”我疑惑道，“那你是丟了一條命？”
“嗯?！毙『傤D了一下，點頭。
“那……那你……還剩幾條命？”
“嗯……”小狐貍搖著尾巴，偏頭想了會，答道：“湊合著兩條吧?！?p> “兩，兩條？”我心一驚，“你干什么丟了那么多條的命？”
“咳，咳，這個，這個呀……”小狐貍甩甩身上掛著的泥土，邊往前走去，“為了守護他啊?！?p> “他……小道士？”我思忖道。
“啊，是。我曾答應(yīng)過他要守護他十世，至少得守到他安然無恙地活到結(jié)婚生子吧?！?p> “啊？”我張大嘴巴，“那現(xiàn)在第幾世了？”
“八世?！毙『傊棺∧_步，朝前看去，天空沉沉沒著霞光，輕嘆一聲，又提腳向前：“可不知為何，前幾世均孤獨終老。哎！不知，我是否能守到最后一世呢？”
“啊不想了?！毙『偹α怂ξ舶?，“風(fēng)兒。我們現(xiàn)在去找小道士吧?！?p> 我還在細細咀嚼著上一句話時，眼前云彩瞬變，日月顛倒，又恍然一亮，一名身著緋色煙籠繁花長錦衣的女子，像抹火在我面前晃著。
伸出一只白玉纖手朝我招著，清脆的聲音如朱玉落盤響起：“風(fēng)兒，快來！快來！”
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她飛去。至其前時，見她身旁躺著一名男子，垂著頭，渾身鮮血淋漓，浸紅了冰藍色衣袍。
“這位是……”我疑惑不解。
“啊，是小道士！”女子微揚起男子的頭，端詳良久，眼睛一亮，又驚呼道：“天啊。他怎么受這么重的傷？！”
小，小道士？我皺緊眉頭，不由看向女子。此時她嬌艷似火的面上布滿寒霜，眉頭深擰，眼眸里泛著晶瑩。
哎？難道她是小狐貍？化形了？
只見她壓著顫抖的身體，查探男子的脈搏，忽而眉頭舒展，長吁一口氣，小聲道，“還有氣息，還有氣息?！比缓笏倨鹉凶拥挠沂?，將其放至肩上，用力一提，將男子的的身軀靠在身上，慢慢地慢慢地朝一林中小屋走去。
哎！小狐貍。小狐貍！我正想出聲，女子的身影卻漸行漸遠，我的身子像定住了般使不上勁來。忽而周圍搖搖晃晃，泛起遮天蔽日的塵土，身子忽然一抽，飛速旋轉(zhuǎn)，蒼穹破碎，四處呼嘯，身子四分五裂，
“??！”我喉嚨憋著的聲音猛地沖了出來，再一睜眼，發(fā)現(xiàn)周圍疾風(fēng)喧囂，擠著沖著向前撕裂我的身子：“??！救命??！救命??！”
“風(fēng)兒！別，別怕！我，我這就來救你！”
一陣混亂沖進我的身體里，渾身暈乎乎的，一下子又劇烈撕扯著，終于“啪”地一下，我沖出了疾風(fēng)的陣營，重重砸到塔墻上，“砰”的一下，碎成一塊一塊的，散到空中去了。
我費了好大勁才把四散的身子聚集在一起，內(nèi)心郁結(jié)，頭暈暈乎乎的，不知發(fā)生了啥事。
“風(fēng)兒。風(fēng)兒。你沒事吧！”一男子聲音四處回蕩。我抬頭往前看去，腦袋一時半會有點當(dāng)機，這是……
這是……
木頭！
“唉！木頭。木頭！我在這！”我抖著綿軟飄忽的身子，飛速向前奔去，看著他四處慌張張望的模樣，忙道，“我在這！我在這！”
“啊。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蕭兮盯著半空，渾身劇烈顫抖起來，眉頭舒展，緊繃的面容突然松懈，眼眸里含著的晶瑩一下子順著臉龐滑下：“我好擔(dān)心你??！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控制好我的魔力，讓你受到傷害了，對不起，對不起……”
當(dāng)我聽到他魔力不受控而導(dǎo)致我差點被疾風(fēng)吞噬時，心里騰地一下燃起了火，可一見到他眼淚泛濫的樣子，忽而一盆水澆下來，心里布滿密密麻麻喘不過氣來的疼痛。
“好了，好了，我不是在這里嗎？別哭，別哭?！?p> “誰，誰，誰哭了！”蕭兮臉上的紅“轟”地炸開，他抿住嘴，扭過身子，右手掩面，小聲囔囔，“我沒哭。我沒哭！”
我看著他背著我微微聳動的肩膀，內(nèi)心突然泛起笑意，輕笑道：“對，對，對。你沒哭，你沒哭?！?p> 良久，蕭兮終于轉(zhuǎn)過身來眼睛泛紅腫脹，聲音悶悶地：“風(fēng)兒。對不起。對不起。想起你差點因為我而消失，我真的害怕……”
“啊。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搖頭，看著他自責(zé)的模樣，撲到他的懷里，輕聲道：“沒關(guān)系，慢慢來，我相信你。”
“嗯?！笔捹鈵瀽灥攸c頭。
四方暮色四沉。我的思緒不由又飄飛到遙遠的看不清的夢境里，心想，那些事，到底是我的夢？還是曾經(jīng)發(fā)生的？我到底，忘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