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剛剛下邊人來報,秦松…"張圖遲疑了一下:"死了…"
雷明如遭雷擊,猛然坐起,牽動了肋骨,悶哼了一聲,疼得出了一頭大汗,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疼痛,只有驚愕,口中半天才迸出一句話:"確定嗎?"
王家走過來,坐在雷明身邊,端起藥碗,輕輕吹著:"確定,包不同親眼看到了秦松的尸體,乃是活活被打死,死狀極慘,大人,這個小子是何方神圣?出手如此狠辣,連東廠的面子都不給,更不曾將我等放在眼里……"
雷明冷笑一聲,抬了抬左胳膊,鼻子里吐出一口長氣,才淡淡地說道:"如果我料的不錯,這個人還真不用給所有人面子,雖然本官從未見過他,但是剛才你說了秦松是被打死,本官就已經(jīng)猜到了他的身份,這樣的年紀,武功這么高,出手毫無顧忌的人,錦衣衛(wèi)里面只有一個,他可是從來連僉事千戶都不放在眼里的,唯一不像的只是他并不像是傳說中那個癡傻之人哪?"
王家和張圖一頭霧水,互相看了一眼,搖搖頭,張圖追問道:"大人,您說的這個人?是咱們京城衛(wèi)所的嗎?"
雷明端起藥碗,吹了吹,大口喝下,臉都苦得抽到一起了,半晌才咬著牙說道:"他在錦衣衛(wèi)中乃是最不起眼的存在,據(jù)說是個癡傻之人,見了上官只是拱手為禮,很少與人溝連,和同事幾乎不說話,但他的武功極高,錦衣衛(wèi)十大高手中有他的一席之地,不過,他不在千戶所,而是總部查緝百戶所百戶官衛(wèi)天衣!"
?。⑿l(wèi)天衣?"王家恍然大悟:"新建伯的那個傻兒子?"
"他傻?誰說他傻,那個人才是傻子!"雷明擺擺手叫張圖倒了一杯茶過來:"你看他今日所作所為,哪里像個傻子?東廠的檔頭,一點面子都不給,恐怕錦衣衛(wèi)中有許多老人會因此夸他,給衛(wèi)里長了臉面,壯了骨氣,至于傷了咱們,現(xiàn)在不光不能提,還要封鎖消息,與黑道人物往來,不能擺在明面上,不過總算手下卻留著情,咱們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這樣處事老練,怎么可能是個傻子?"
?。⒋笕?,那秦松呢?白死了?用不用咱們出個頭,把事兒擺一下?"
雷明白了王家一眼:"秦松?一個江湖的混混,憑什么咱們替他出頭?再說有青龍戳在那兒,還用的著咱們?"
張圖有些不解:"大人,您往日和秦松相交莫逆,怎么會…?"
雷明嗤的一聲笑了,捂住肋骨哎喲兩聲:"莫逆?這秦松平時對咱們恭恭敬敬,每個月孝敬從來不短,老子看在錢的份上,和他樂呵樂呵,咱們錦衣衛(wèi)不一定能成事,但壞了別人的事是一定的,告訴你們,這些江湖人物就像是馬桶,需要的時候用一下,能松快松快,可是你們會拿馬桶當回事嗎?"
王家和張圖明白過來,拍手大笑。
良久,王家四處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大人,這秦松一死,咱們這條財路不就斷了嗎?"
雷明冷笑了一聲:"怎么可能呢,死了張屠夫,不吃混毛豬了嗎?青龍如果還想在南城這邊搖旗,這份孝敬就不敢少,看著吧,這次的傷不會白受的,呵呵……"
話音剛落,兩個穿著青色直裰,面目猙獰的大漢走進了醫(yī)館,手里提著一個兜囊。
伙計忙迎上去,哈腰施禮:"郎爺,您二位這是哪里不適?請進請進。"
大漢看到了雷明三人,撥拉開伙計走了過來,抱拳施禮:"雷大人,小人王郎,這是我弟弟王合,龍爺交待,今天的事連累大人了,命我二人送點東西給幾位大人壓壓驚。"
說著把手中的兜囊放在地上,啪嗒一下,發(fā)出金鐵撞擊之聲。
王郎低低的聲音說道:"我家爺說了,以后還請幾位大人多關(guān)照,每個月的孝敬,由小人兄弟照常送上,這里有黃金一百兩,請笑納。"
雷明面不改色,帶搭不理地瞄了一眼王郎:"妥了,你回去告訴龍爺,這份心意我們收下了,秦松與我莫逆之交,唉,可惜了,如果龍爺在為秦三爺報仇的事上,需要本官出力,盡管言語一聲。"
王郎哈下腰,笑了笑:"多謝大人的好意,不過我們爺說了,三爺?shù)氖挛覀冏詴侠恚故锹闊┎坏酱笕?,要是大人沒有別的吩咐,小人先告退了。"
王郎王合躬身施了個禮退下挑開門簾走了。
雷明用沒受傷的手捂住肋骨,吃力地站起來,踢了賜兜囊,王家急忙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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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兩黃金,就是一百兩白銀,當個小旗每個月餉銀加上外撈,也不過三四十兩,兩個人挨頓揍,就得了一筆小財,滿臉眉開眼笑,恨不得天天被人從樓上扔下去。
張圖王家興奮地跪地給雷明頓了個首。
雷明輕輕踢了張圖一腳:"別特么傻笑了,趕緊把我送家去,媽的疼死我了……"
兩個人忙應了一聲,張圖跑出去叫轎子。
天衣騎著馬,女孩兒坐在身前,離尋香閣越遠,她的表情越輕松,終于有心情看路邊擺攤賣東西的了,這還是個愛笑的女孩兒,咯咯笑得很開心。
天衣拍拍她的小腦袋,她嬌羞地回頭看著天衣。
"認識好一會兒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⒒厣贍敚倚沾?,小名鶯鶯,要是,要是您覺得這名不好聽,就再給我起一個。"
?。⒋搡L鶯?不賴,挺好聽的,不用改。"
?。⒛巧贍敚憬惺裁窗。浚?p> ?。⑽已??我叫衛(wèi)天衣。"
?。⒛膫€衣呀?是一二的一嗎?"
"是天衣無縫的那個天衣。"
"真好聽。"
?。⒛阏J字兒?"
?。⑿r候跟我爹學過兩年…"
兩個人一路上聊著天,不知不覺進了內(nèi)城。
內(nèi)城與外城宛如兩個世界,在內(nèi)城生活的人,仿佛呼吸都要放輕一些,擺攤兒的也不大聲叫賣,一切顯得那么有條不紊,空氣中也沒有了外城那種混合的味道,清新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