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桐沉吟了一下,正色道:“衛(wèi)千戶,小生有兩句肺腑之言要勸勸你?!?p> 天衣點點頭。
“你是勛爵之后,含著金湯匙出生,所以狂傲的性格養(yǎng)成了,覺得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可是你想過沒有,你不是一個人,你有父親,有妹妹,有家人,有兄弟,有手下,是,你可以做到誰冒犯你,你大可以動手傷人,反正你還頂著一頂功臣的帽子,誰也不能輕易動你!不過你身邊的人有嗎?你這樣做是自私,不管他們的死活!你要知道,傷你不過是一把鋼刀一尺白綾,傷他們則是叫他們生死兩難!你還別不信,遠了不說,楊公子的父親是錦衣衛(wèi)數一數二的人物,隨便找個借口…“
他指了指十三:“你的手下就得進南鎮(zhèn)撫司的大獄,你覺得值不值得?在人屋檐下,由不得你不低頭。“
天衣對吳桐簡直刮目相看,看來他也不是一個酸秀才,不過呢,這話如果幾天前說出來,天衣還得掂量掂量,孰輕孰重??墒侨缃袼萘髓F無心為師,有了靠山,但也同時卷進了皇宮內的漩渦,這漩渦必須得掙扎得抗爭,稍微一低頭,就會被吞的連骨頭都不剩。
天衣清楚自己腳下的路崎嶇不平,布滿了殺戳,自重生以來,他沒睡過一個好覺,每天晚上都要把妹妹護在身邊才安心,怕嗎?他就算怕又怎樣?天衣不怕死,他只怕自己死了妹妹的下場會很可憐,他發(fā)現自己一直很恨這個父親,也許這是心底的一點執(zhí)念,這個父親絲毫沒盡到責任,任由一對兄妹在京城的這個大染缸里打滾,如果天衣不穿越重生,那么尸骨早就爛了,可憐的妹妹身邊就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不敢想像那個下場。
就是因為這,天衣更不能退,哪怕皇帝在這,也不能讓他后退一步。
鐵無心在宮中掌握著最為神秘的力量,可是也同樣讓人嫉恨,這些人也許對付不了鐵無心,但對付天衣沒問題。
所以天衣只能豁出一頭,殺出一條血路,讓所有的人匍匐在他腳下戰(zhàn)栗。
“吳經歷,你說的沒錯,明哲保身人之常情罷了,不過,你還是不清楚我的底線,就是道理!如果有道理,街邊的乞兒也可以對我指手劃腳,可如果沒有道理,即使是皇上,我也敢要個說法,今天許中澤楊琦當街強搶民女,辱罵我的先人,衛(wèi)天衣今天不出這口氣,枉為人子!這是道理!“
“道理?衛(wèi)千戶,你敢拍著胸口說你的道理是衡量別人行為的標準?還是聽小生一句勸,趕緊把人放了,然后在酒樓擺一桌和頭酒,賠個禮道個歉,這件事情就這么了啦!“
“了啦?沒那么容易吧?吳經歷,看你今天說的這番話的面上,我給楊同和,許吉一個選擇,兩個時辰內,楊琦許中澤每人一萬兩贖罪紋銀,錢到放人,過了兩個時辰,你們就等著找郎中治殘廢吧!”
吳桐臉上的笑凝固了,合著給面子還要拿錢贖人?
“衛(wèi)千戶,你真的很有種!“
天衣微笑絲毫不改:“吳桐,聽你幾句教訓,你就想上天吶?我就是這樣的人,最好離我和我的人遠遠的,如果誰動歪念,碰了我的家人,我敢保證,絕對會讓他全家雞犬升天!”
天衣清秀的臉上,笑容一點一點褪去:“我相信,他們家里的人口總要比我家人多!“
吳桐只覺得冷氣從腳底涌上全身,讓他不寒而栗,他百分之一千相信天衣做的出來!因為吳桐親眼見到過胡子才塌陷的臉,他從沒見過腦袋是扁的人。
吳桐嘆了口氣拱拱手,帶著校尉們走了。
十三嘴唇動了兩下,什么也沒說。
天衣拍拍他的肩膀,柔聲說道:“放心,沒事的!“
十三的聲音依舊冷冰冰:“少爺,我和我哥是衛(wèi)家的家臣,您的道理就是我的道理!“
天衣勉強笑了笑,從古至今,人類的社會最大的特點就是階級,有的階級可以肆意妄為,只是因為他們的手里掌握著權利和財富,天衣明白,自己還很弱小,腦袋上這塊傻子牌子頂不了多久,現在最重要的是增強自己的實力,他已經下定決心,修練嫁衣神功,哪怕遇到再多的困難,也要練成。
他不清楚自己的這個決定有多重要,當若干年后他屹立在巔峰之時,每一個決定天下都為之顫抖。
老猴子辦雜事的能力很強,只這一會的時間,就找了二十多個工匠,開始修理打掃,首先收拾出幾間廂房,讓天衣休息辦工,然后熱火朝天的干了起來。
金大牙帶著兩個小旗的校尉力士也到了,這兩個小旗是大米飯的心腹,都愿意來千戶所。
大牙吩咐一個小旗的校尉們在門口當值,另一個小旗幫助工匠清理雜草。
大米飯暫時沒過來,百戶所新任長官還沒到,他要留在百戶所坐鎮(zhèn)。
天衣端坐在椅子上,繼續(xù)在腦海中捋順剛剛的線索。
這個案子疑點重重,首先畢伽羅的來歷不清,所有的人僅限于知道他來自于波斯,就是后世的伊朗,畢伽羅身邊雖然女人無數,仆從如云,但是沒有人在他身邊可以留一年以上,這可以解釋成生性多疑,怕別人暗害,但是也可以說成他有一些秘密是不想讓人知道,這個解釋應該更合理。
其次,樂師成謎,天衣前世在沙漠之中執(zhí)行過任務,很清楚伊朗人酷愛音樂,尤其是琴和鼓,胡琴和洋琴,腰鼓,波斯語中琴叫做彈拔爾和卡曼恰,腰鼓叫做通巴克,波斯人聚會飲宴少不了這兩樣。
但是波斯的傳統(tǒng)鼓是屬于女人的樂器,而琴則是男人的裝飾,舞娘身上的腰鼓案卷中有記載,可琴和琴師則無絲毫提及,神秘的樂器,神秘的琴師。
至于畢伽羅留下的財富,也是個謎,無論是新宅子和老宅子,只找到幾萬兩銀子,那解釋只能有兩個,要么畢伽羅的財寶運回了波斯,要么就是藏在哪還沒有找到。
讓天衣更覺得疑惑的是,案卷上對瘋狂殺人的莫柯羅,古利和帕爾桑阿也只是簡略的記載了一下來歷,他們和畢伽羅不同的是,這三人都有家人,而且?guī)啄昵皝砹舜竺?,就定居在京城,回波斯進行貿易的都是他們忠實的奴仆。
天衣回憶著杵作填的尸格,可以看得出來,莫柯羅三人彎刀玩的很好,出手也極精確,死于彎刀之下的人,幾乎都是一刀斬在頸間喪命,唯獨畢伽羅的頸部和臉被剁得稀爛。
還有一些細節(jié)在天衣腦海中縈繞,只是現場太過混亂,無法找到可供參考的線索。
吳桐回了錦衣衛(wèi),向徐可講述了衛(wèi)天衣的話,出乎意料,徐可并沒有暴跳如雷,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知道了。“
吳桐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也不敢問。
皇城根下東安門北頭,有一個小南胡同,如今被叫做東廠胡同,因為大明朝最陰暗的特務機關東揖事廠就座落在這。
東揖事廠成立于明成祖時期,距今二十幾年,一向由司禮監(jiān)的提督太監(jiān)掌管,全稱為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jiān),簡稱提督東廠,下設掌刑千戶,理刑百戶各一人,除此之外設掌班,領班,司房,設十二科,由管事檔頭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