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吉隆坡石油雙塔,快快快。”電話這頭王靳新的聲音傳來,我激動的心顫抖的手隔著電話再次確認,“張磊現(xiàn)在......要去吉隆坡石油峰塔嗎?”
幸福來得太突然,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
“對對對?!?p> 我搜索地圖再次確認,雖然這張地圖早已爛熟于心。
吉隆坡,還好張磊現(xiàn)在人在吉隆坡,真恨不得插上翅膀變身超人馬上飛到吉隆坡石油雙塔。
“徒弟啊,師傅只能幫你到這個份上了?!?p> 夠了,剩下的我自己來。
“注意安全?!?p> “掛了?!?p> 掛斷電話,忍不住瘋狂的嘴角上揚,我一直是一個給點兒陽光就燦爛的人啊。
背上我心愛的黃書包,偷偷避開我們外國語學(xué)院院長的視線,悄悄摸摸地溜走對我來說應(yīng)該算不上什么難事兒,畢竟人多眼雜啊。
“你風風火火地去哪兒啊?”身后班長的聲音好死不死地隔空傳來,嚇得我一個激靈。
班長大人啊,可不帶這么嚇死人不償命的啊。
怎么說我現(xiàn)在人在馬來西亞,要是真把我的魂給嚇跑了,那到時候叫魂都不好叫回來啊。
萬一一會兒趕上下雨打雷,那我的魂兒就徹底收不回來了。
不過我抬頭看眼馬來西亞的天空,這陽光普照萬里無云的樣子,應(yīng)該是不會下雨的,肯定是不會下雨的。
要說我們班這個班長吧,雖然出身外國語學(xué)院,但是絕對算得上是我們整個外院最正常的一個男生。
說班長是我們整個外國語學(xué)院最正常的一個男生,是因為他不僅不娘,而且很有男子漢氣概。
說一個男生娘大概是很不尊重他人的一種說法,我暫且這樣解釋,高中時代學(xué)習(xí)理科的同學(xué)應(yīng)該再熟悉不過,在生物學(xué)中有一種概念被稱為染色體數(shù)目變異。
我當然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文科生,奈何上了大學(xué)以后,特別是身處外國語學(xué)院以后,我身邊的男孩子一個個都太過妖嬈性感,這迫使我不得不以驚人的毅力自學(xué)了關(guān)于染色體數(shù)目變異的相關(guān)理論來一探究竟。
由此,我了解到,眾所周知的,每一種生物的染色體數(shù)目都是穩(wěn)定的。
有趣的事情發(fā)生了,在某些特定的條件下,生物的染色體數(shù)目會發(fā)生變異。
而染色體數(shù)目的變異,會引起相關(guān)性狀的改變。
其中有這么一種情況耐人尋味,減數(shù)分裂異常會導(dǎo)致個別染色單體沒有分開,會導(dǎo)致兩種結(jié)果的發(fā)生,一個是xyy,長大后就有可能變成了我們見到的暴躁的人,一個是xxy,長大后就有可能變成了我們見到的比較娘的人。
很意外的,我們外國語的男生加起來兩把手指頭也數(shù)的清了,公認的好像都屬于xxy的這一類,除了班長。
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啊,有緣千里來相會。
理所當然啊,班長成了整個外國語學(xué)院的門面擔當以及眾多女生心里的白月光。
總是這樣的,物以稀為貴嘛。
身材魁梧,熱衷于打籃球的班長在一群熱愛跳民族舞,熱愛串珠的外國語學(xué)院男生中不脫穎而出實在是天理不容。
當然不是說喜歡跳民族舞和串珠的男生不好,我只是覺得任何一門藝術(shù)都有它的迷人之處,也有它的價值所在,對人也起了潛移默化的塑造作用。
人家不都說了嘛,“凡有所學(xué),皆成性格?!?p> 我也見到過跳民族舞比女生跳得都要專業(yè)的男生,當舞臺上的音樂戛然而止的那一刻,當行云流水的動作被你盡收眼底的那一刻,一切都來不及反應(yīng),舞臺上的舞蹈人員就立刻恢復(fù)了他獨有的氣質(zhì)。
不僅不娘,反而身形挺拔。
讓人不得不感嘆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但是可能是我比較狹隘,我依然覺得興趣愛好不分性別,言談舉止卻有性別之分。
如果不是男扮女裝登臺唱戲,一個二十幾歲的大男生翹著蘭花指嗲嗲得和人嬉笑打鬧的時候,真的很辣眼睛。
溫暖的風從我身邊嬉笑而過,我無奈得抬頭看眼班長:“吉隆坡石油雙塔?!?p> “我陪你?!?p>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對我來說幾乎是晴天霹靂。
我抬頭看著班長這濃眉大眼,長嘆一口氣。
上大學(xué)以來,攤上這么個喜歡“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班長,我可沒少吃苦頭。
比如說逃晚自習(xí)去逛夜市啦,每次都是剛剛潛逃到操場就被他逮回去;比如說在階梯教室上思修課了,每次想要曠課的念頭剛剛冒出來就會被班長奪命連環(huán)call......
不過我有一個室友似乎很喜歡班長,天天在宿舍吹班長的彩虹屁,什么什么班長就是很仗義啦,什么什么班長就是很有擔當啦,什么什么最離譜的是班長打籃球最好啦。
我都對此嗤之以鼻。
沒見過張磊打籃球的人,才會這么認為的吧。
果然啊,年少時不能遇到太驚艷的人。
否則一生一世再難動凡心。
“我求你了,我自己去吧,行嗎?”我雙手合十,向陰魂不散的班長誠心祈禱,祈禱他能放我一馬,看在我前不久才在他的舉報下寫了兩千字的罰寫的面子上。
班長面無表情的搖搖頭,這是他鋼鐵直男的招牌動作,然后是斬釘截鐵的:“不行。”
不是我說,除了張磊,這世界上的鋼鐵直男們真是一個奇跡般的存在。
班長真是能把我氣到牙根疼,但我還是忍著脾氣和班長進行理智文明的交談,“我天,你去了這不是壞我好事兒嗎?”
“萬一你迷路了呢?”
怎么可能?
這份地圖我都熟悉了千八百遍了,怎么可能迷路?在此之前的幾個月時間里,我上精讀課的時候研究它,上閱讀課的時候也研究它,我上口語課的時候研究它,上聽力課的時候也研究它......一點兒不夸張的說,如果高考考這張地圖的話,我上清華北大沒問題,就算是河北考生戶口。
我瞪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班長,一直把他盯到不敢看我。
“你......在咱們學(xué)校都能迷路,怎么......就不可能了?”
可能是察覺到了我眼睛里凌厲的殺氣,班長不僅眼神閃躲,說話也結(jié)結(jié)巴巴的。
“你別添亂了,只要是去找我的高中同桌,就不存在迷路這回事兒。如果你真的跟著我去,我保證這輩子再也不和你說一句話?!?p> “好吧,你自己去?!?p> 解決完最后一只攔路虎,我總算踏上了去吉隆坡石油雙塔的路。
耽誤了這么多時間,王靳新那半吊子師傅能拖住張磊多久呢?
不知道。
終于出發(fā)了,心里卻滿是忐忑,不知道張磊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子,不知道是否能和他說話,甚至不確定能不能見到張磊。
慶幸的是還好來馬來西亞之前有認真研究過張磊的qq頭像,那個站在吉隆坡石油雙塔前的自拍。
路邊的景色飛快倒退,很快,我就來到了吉隆坡石油雙塔。
周圍的一切紛紛褪色,模糊,被打上陰影......
只有他,此時此刻我的視線里只有他。
心心念念了那么久那么久,終于見到了。
他果然還是最喜歡吉隆坡雙塔的啊,被我猜中了。
“師傅,你看見我了嗎?”
張磊那么低沉的男低音,傳到我的耳朵里竟然這么的刺耳。
我站在張磊的身后,離張磊一米遠不到的距離。
馬來西亞的暖風在我們兩個人之間吹過。
不知道一起吹過同一陣風的兩個人,算不算親近。
看不到張磊的臉,我只能看出他的頭發(fā)比印象里的長了一些。
“我看到了,你這么快就到了?”
“我自己開車來的,能不快嗎?”
“你這小日子過的,風生水起啊?!?p> “嗯?!睆埨诘氖秩嗳嗪竽X勺。
這手,依舊是骨節(jié)分明。
“我看看吉隆坡石油雙塔,這么壯觀呢啊?”
“嗯,看到了?”張磊和王靳新說話的時候,雖然語氣平淡,卻是平時少有的親近。
“看到了?!?p> “掛了?!?p> 張磊依舊是一只手插兜,一只手舉著手機屏幕。
剛剛?cè)巳褐幸谎垡姷綇埨诘谋秤熬腿挛宄患偎妓髋芰诉^來,現(xiàn)在稍微迫使自己冷靜一點兒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危險。
萬一張磊不經(jīng)意地一個回頭,我就死翹翹了。
很沒出息的,我的腳底像粘了膠水,死活也挪不動地。
見了張磊我才明白啊,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依然是一點兒出息沒長。
“你別掛啊,你轉(zhuǎn)悠著給我介紹介紹吉隆坡石油雙塔啊。”
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跟在張磊身后轉(zhuǎn)悠是多么有難度的一件事情啊。
張磊啊,腦回路那么清奇的一個人。
或許我應(yīng)該迂回到對面,戴上帽子和口罩,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得混在人群里,隔著人山人海,偷偷看看張磊的臉。
“有什么可介紹的?”張磊說著真的開始舉著手機邁動腳步往前走。
我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腳步也開始不聽指揮。
小心翼翼,亦步亦趨。
“你轉(zhuǎn)著給我看看唄。”
“這兒又看不清?!?p> “那你給我介紹介紹?!?p> “吉隆坡石油雙塔高452米,88層,美國設(shè)計師西薩·佩里設(shè)計?!?p> 馬來西亞的陽光灑在張磊身上,也灑在我身上。
我始終在離張磊一米遠的身后聽著張磊和王靳新的視頻通話,內(nèi)心緊張而刺激,又有點兒小小的激動和開心在心里升騰和氤氳,薄薄的一層情緒。
“奧,還有呢?”
“這些你自己不都能查到嗎?”
“人家想聽你說嘛?!?p> 差點兒被王靳新的這句話逗到笑出聲,我這是用生命在跟蹤啊。
“好好說話?!?p> ......
我猜張磊現(xiàn)在一定表情嚴肅,一臉嫌棄。
張磊啊,以前總是喜歡一臉嫌棄的看著我。
“不銹鋼材質(zhì)嗎?”
聽到我?guī)煾颠@么說,我心里真是無限感動。
為了給我拖延時間,王靳新一個中央美院的高材生,竟然連這么無聊的問題都想得出來。
大概學(xué)建筑的同學(xué),和高中的朋友們打視頻電話的時候,都不會談?wù)撨@么無聊的話題吧。
“嗯,表面是不銹鋼和玻璃的?!?p> “奧,多大?。俊?p> “40公頃,師傅,你很不對勁兒?。俊?p> “我......有什么不對勁兒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兒瞞著我?”我在張磊身后看著他歪著小腦袋瓜抿嘴偷笑。
怎么都大學(xué)二年級的人了,還像個幼稚園小班的小朋友一樣可愛。
“我......就是想......帶著你姐去馬來西亞看看你,提起做做功課嘛,哈哈哈?!?p> “絕對不是,你快說,你到底要干嘛?”
突然的轉(zhuǎn)身。
心臟好像在這一瞬間停止跳動。
我們有多久沒見了。
......
陽光灑在張磊身上,不遺余力的。
張磊比以前黑了,又瘦了,又帥了。
“......張磊?!蔽矣杂种沽税胩?,只擠出來這兩個字。
竟然是很艱難的,和張磊對話。
我曾幻想過不用隔著電話的交談,會比較沒有誤會,會比較親近,會比較容易流露真情實感......
但是,我好像錯了。
“唐唐?”
驚訝嗎?
有沒有那么一丁點兒驚喜的成分呢?
太久不見了,我似乎不能從張磊的眼睛里讀出他的心情。
“我掛了啊,還有事兒?!?p> 王靳新掛斷手機視頻后,張磊眼神凌厲得看著我,“唐唐,你怎么在這兒?”
應(yīng)該是用眼神凌厲來形容的吧,或許是我做賊心虛。
“好巧啊,是不是?”我尷尬地笑笑,眼睛毫無目的地向周圍望望來來往往的行人,“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你了。”
啊,我以前撒謊,心跳沒有像現(xiàn)在一樣慌亂的。
果然是思修課上多了嗎?
連撒謊的能力都大打折扣了。
“你不用上課嗎?”
“這不是來訪學(xué)嗎?你看我人生地不熟,”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怎么以前輕易就能說出口的話,再見到張磊卻是每一個字表達起來都讓我感覺很艱難,“要不......你帶我逛逛?”
張磊雙手插兜,搖頭,“不帶。”
張磊從來不知道我說一句話需要多大勇氣的,拒絕起來也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
我撓撓頭。
早知道張磊一定會是這種表現(xiàn)的,但是有一種半條命都死在這里的感覺。
我長嘆一口氣,抬頭看向張磊清冷的眉眼,故作輕松的玩笑話,“那......我陪你逛逛,反正你也是一個人嘛。”
“你自己來的?”張磊又是皺眉。
真不知道張磊都稱心如意的來到馬來西亞上大學(xué)了,怎么還是那么愛皺眉呢?
張磊在這里生活的不幸福嗎?
張磊依舊被什么事情困擾嗎?
百思不得其解啊。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小白鞋,“對呀,我自己來的?!?p> “你有沒有腦子,你一個人很危險的知不知道?”
張磊生氣了。
這么久過去了,我依然很怕張磊會生氣。
“我這不是......想著你會來嗎?”
“我會來?”
......
“???我猜測......張磊你可能會來吉隆坡石油雙塔逛逛的?!?p> “為什么?”
“張磊你頭像不就是在這兒拍的嗎?”我訕訕的陪笑,掩蓋剛才的口不擇言。
沒心沒肺,撒謊真累。
“那你怎么確定,我現(xiàn)在會來?”
“我......這不是來碰碰運氣嗎?”
“撒謊。”
“怎么就撒謊了?跟我偶遇一下就是我撒謊了?說不定......我們緣分匪淺呢?”
“緣分匪淺?王靳新給你通風報信呢?”
“王靳新?”我故作驚訝的看了一眼張磊,然后裝模做樣的略帶失望的搖搖頭,“我倆沒聯(lián)系的。”
“你倆串通一氣?”
我繼續(xù)搖頭,“并沒有?!?p> “小貓蓋屎。”
小貓蓋屎。
以前張磊也總愛說這一句。
以前張磊說這一句的時候,我總覺得語氣里甚至有些寵溺。
如今再聽,竟然是諷刺居多。
或許一直以來,都是只有諷刺。
我自作多情而已。
“你想多了。”我頭也不抬地盯著自己腳上的小白鞋。
不知道張磊在用哪種眼神看我,也不敢想張磊在心里如何看待我。
“還不承認是嗎?”
“沒做過的事兒......怎么承認?”
“那我走了?!?p> 被馬來西亞這么熱烈的陽光照了這么久,張磊一點兒沒學(xué)會溫柔。
原來有些人的冷酷是會伴隨一生的,不管怎么掙扎都無濟于事。
“你別走啊,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
“那你說實話。”
“實話就是......你猜對了。”
總是會敗給他的。
從始至終。
“我那天在電話里說的不夠明白,是吧?!?p> “不是。”
不僅明白,還清晰凌厲,殺人不見血。
“那你為什么今天……”
“我只是想看你一眼?!?p> 我只是想看你一眼。
“現(xiàn)在看到了?”
“嗯?!?p> “你可以走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去了?!?p> “你怎么來的?”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來的。”
“跟我無關(guān)?!?p> “奧。”
我低下頭,認真看著我的小白鞋。
可以了吧。
如果隔著電話還不夠死心的話,今天面對面的這場對話之后,有足夠的理由說服自己死心了吧。
人家不都說了嘛“愛是一路的仁至義盡”,我今天,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四年了。
我用了四年的時間,幾乎用盡一個女生對待愛情的全部勇氣。
原來,竟然是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走了。”
“拜拜。”我站在原地目送張磊凌厲的背影。
今天的陽光,今天的風,今天張磊修長挺直的背影,是我們最后的同框嗎?
我不知道。
“你怎么不走?”
我看著張磊扭回來的頭,冷笑一聲,“我說了,我不記得回去的路啊。”
我是真的不記得回去的路了,或許我真的沒有力氣像來時一樣歡蹦亂跳地投身于旅途中了。
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我很想蹲下來抱抱自己,一定要等到張磊離開才可以啊,一定要目送張磊離開才可以蹲下來抱抱自己啊。
“你搞啥呢?這一天天?”
“嗯?!?p> “我?guī)慊厝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