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二指揮眾人處理完地上血跡,拋下康大哥病重的妻子扛上裹得嚴(yán)實的阿新就跑了。
他和范大擄走阿新所在的官道離這所寺廟并不很遠(yuǎn),只是勝在地方取巧,一時難以察覺。范二敢做也有心眼,富貴人家的孩子丟了,怎么也會出動人來尋。
但他也存了點私心,畢竟連丫鬟都不管的小姐,可能府上也不會在意是去是留。
不過他所有的神經(jīng)促使他做出這個決定,趕上了一條命的債,手上的血可以洗掉,可一旦被扒出來,自己必然難逃官差的追殺。
范二眼神撇過周圍忙碌收拾行李的兄弟們。
阿新也尋思著逃跑,若是時間太長康大哥的妻子必然要堅持不住,康大哥的死也越發(fā)難以證明。但范二謹(jǐn)慎,旁人就連想來接手幫他扛阿新,他也會冷了眼神淡淡示意不用,阿新擱著厚襖察覺到了他攥自己胳膊的力道和鐵鑄的環(huán)圈緊錮著沒有兩樣。
再度被限制自由,阿新不甘心,更為自己如若不能滿足這幫人的心愿而會遭受的后果擔(dān)憂。
莊稼人的手腳麻利,眾人收拾好了不多的行李隨著范二出了破寺。
“范二哥,接下來咱們?nèi)ツ???p> “不急,咱們先進(jìn)關(guān),再做打算?!狈抖b模作樣的應(yīng)付,眼神躲閃。
“唉,咱們都聽你的。”那漢子見證過了范二的心狠,小心翼翼的回著,但又佩服他的有注意,對他肩上扛著的阿新有點羨慕的投去一眼。
阿新不知為何,從這眼神立馬讀懂了自己已然作為一塊肉被一群狐貍盯上的處境。
后背如針氈裹蓋。
周圍不時露出的貪婪眼神掩藏的不太及時,阿新察覺了,驚弓之鳥的范二自然沒有放過。
眸中殺意一閃,心中有了計較。
一行人各懷鬼胎的上了路,那剛才提問的漢子時刻不離范二,范二也知道他打了奉承的主意,嘴角掛笑。常年干體力活的男人們腿力不差,借著山上重林的掩護(hù),很快繞道上了一條小道。
小道兩旁的隱蔽環(huán)境刺激了阿新,心中一動,嗚嗚了兩聲。
“做什么!”范二見她扭身,眉頭皺起,覺著她不安分。
阿新黑溜溜的眼珠看向他,再一轉(zhuǎn)動看向自己的嘴巴,嗚嗚出聲再示意兩下。
范二理解了她的意思,給她把嘴里咬著的那塊破布取了出來。
“我要上茅廁?!?p> 范二愣了,這是個官家小姐?再想著她的丫鬟都不在意她任她在路旁玩耍,暗暗擔(dān)心是不是抓錯了。但確認(rèn)般的看著阿新身上的大紅色夾襖,想著可能是年紀(jì)太小識得禮數(shù)不全的緣故。
“懶驢拉磨屎尿多,爺抱著你辛苦跑路你倒還做起架子來!”范二心思重重又遇上一個拐錯的可能性,對阿新也沒好脾氣了。轉(zhuǎn)身吩咐了一聲“大家先休息一下”,側(cè)幾步路讓開,想抱著阿新讓她趕緊在路旁解手完。蹲下身子把她放在地上轉(zhuǎn)了半圈,上手解開她腿上的繩索后就要扒她褲子,不料阿新反抗的動作一下把繩索甩到了他的臉上。
“小兔崽子你做什么!”范二惱火上來就要扇阿新巴掌,被那時時刻刻盯著他的小伙攔了下來,“范二哥消消氣,錢全靠這丫頭了!打不得!”
范二也回轉(zhuǎn)過來,掙開他攔在腰間的手,面色仍然不忿。
“我不要在路旁解手!我要自己找地方!都不準(zhǔn)看!”阿新意識到自己目前官家小姐的身份起了作用,也大膽鬧起脾氣。
狐假虎威誰還不會?阿新隱隱期待起來。
范二眉眼惡狠狠盯著阿新,但顧及前途,也想著阿新只是一個九歲的小女娃,論心機怎么比得過多吃十多年的大人。于是也埋下心中那點不平,給阿新解了繩子,單留一根繩子一頭栓在她的腰際,另一頭繞在自己手上,然后將她安排在一個草叢里。
阿新見他牽著繩子出了草叢,立馬蹲下借著解手的姿勢,邊吹著口哨掩飾邊小心摸出衣袖里的碎瓷片,一手穩(wěn)著繩子盡量不發(fā)出大的動靜,一手割著腰上的繩索。
還好當(dāng)時康大哥的破碗留下來的碎片被她摸得了一塊留作備用。
繩子另一頭的范二聽得她有模有樣哼小調(diào),心里對阿新不是富家小姐的懷疑越發(fā)作祟。但是如今弦到箭上怎么也得發(fā)出去,只要這丫頭被時家夫人老爺看上了,他就絕對會擺脫終身背朝艷陽天的命運。
而外頭這幫人,呵。范二揉搓手上那根麻繩,心里冷笑。
阿新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規(guī)劃好給別人的大好前程鋪路,專心手上的動作。腰上那根繩子雖然結(jié)實,但架不住阿新這種常年累月田里混的孩子,被分割成幾縷開來后撐不住碎瓷器的折磨,迅速斷裂開來。
好家伙,就現(xiàn)在!
阿新輕輕放下手中穩(wěn)住的那頭繩索,躡手躡腳就從之前探頭尋找好逃脫的路線溜了出去。
卻沒跑幾步就被另一只手臂挽了起來。
“啊!”阿新驚呼出聲,招來了守著的范二。抱起她的那人也慌了,急忙捂住她的嘴就要跑,被后面追上的范二一腳踹上了脊梁骨,跌倒在地上,將阿新摔了出去。
“好啊你個樁子,算盤打到你范爺爺頭上來了!”范二大步一跨,二話不說沖上來綁好阿新,再順手就近摸得一塊石頭,掄起就是一擊補在那倒在地上的樁子后腦上。
樁子倒在地上,手腳折騰了一下就不動了。
“想趁你爺爺我不注意獨吞?門都沒有!”范二扯著笑的蹲下身拍了拍樁子的臉,毫不在意地扔了手中的石頭。
石頭咕嚕嚕的滾到阿新腳邊,阿新察覺里衣汗津津的貼在皮膚上,喉頭干澀發(fā)疼。
一個人的性命,前一秒還在奔跑,后一秒就被石塊奪走。
而面前這個瘋狂喘著粗氣的男人,不,應(yīng)該稱為喪心病狂的人,一天之間已然奪走了兩條人命。
范二重新捆好他的獵物,頗為嫌棄的將那塊破布塞回阿新嘴里。
阿新知道經(jīng)過這樣一鬧,自己接下來再也沒有逃跑的機會了。任憑范二扛起自己,走出蔭蔽。
“唉范二哥,樁子呢?他剛剛和你們一塊進(jìn)去了,這好一會也沒出來?!?p> “哦,他說他肚子疼,叫我們先走,一會兒趕上來?!?p> 聽聞回答的那人雖然疑惑,但和周圍人彼此交換了眼神,領(lǐng)會意思不再過問。阿新也聽懂了范二的話中之音,同時聯(lián)想起了樁子在剛剛路上對她的眼神。
野獸們在找不到食物的時候,會為了一塊肉拼命。
一行人重新上路,不知身后蔭蔽處顯出一個身影,懷抱一根打磨包漿的竹竿,對著地上已無生息的樁子嘆了氣。
“希望這單子我還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