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宴月樓臺風(fēng)流客
她再舉目一看，“宴月樓”三個金色大字在燈火的照耀下格外刺目，生生烙進她的眼睛里。
“這什么時候開的？”她不禁疑惑，剛剛來的時候并沒有看到這座樓啊。
星闌尚未答話，樓前一個侍者模樣的男子小跑了過來，殷勤道：“姑娘沒說錯，這就是剛剛開的，許是這一路上燈火太過耀眼，姑娘沒注意到吧。”
侍者的話不無道理，一路明趟趟地走過來，是容易忽略暗的東西。
她剛想跟星闌走，侍者一臉笑意地攔住了她們：“姑娘都到這地方了，不如進去坐坐?！?p> 星闌在她耳邊輕聲道：“姑娘，這宴月樓是東市最大的風(fēng)月場?！?p> 既是東市最大的風(fēng)月場，肯定花銷不菲，想到這里，她便道：“我們兩個女子，也沒什么好坐的，多謝美意了?！?p> 侍者馬上接話道：“哎——姑娘這是什么話，今日有貴客包了小樓，客人入內(nèi)費用全免，您看——”
順著侍者手指指向的地方，她看到另一邊還有兩個侍者正在滿臉堆笑地招呼著客人，來者不拒，一律迎進去。
她不想再與侍者糾纏，直接道：“實不相瞞，我們兩個對這里面沒什么興趣?！闭f罷，便欲走。
未料侍者仍擋在她們身前：“姑娘走了那么久，肯定累了吧，進去歇歇腳也是好的?！?p> 這下，她才意識到事情不妙，道：“看來，今日我是非得進去不可了?！?p> 侍者依然滿面帶笑：“姑娘要是不進去，小的沒法給貴客交差啊?！闭f著，侍者身后的幾個壯漢向她們走了過來。
星闌想走到她前面，她抓住星闌的手，對那侍者道：“我就隨你進去?！?p> 侍者欠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身后的壯漢們也都退去。
她望向牌匾，道：“星闌，你就不要進去了?！?p> 見星闌一直盯著她，她指了指牌匾，道：“這是宴‘月’樓嘛，你進去干嘛?！?p> ------
她進了宴月樓才知道，這真是一座人間金窟，水晶玉璧，珍珠為簾，黃金做柱，帳上遍繡銀線海棠花，風(fēng)起綃動，如墜云山幻海一般。地鋪白玉，內(nèi)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若是赤足踏上，真是步步生玉蓮一般，樓里賓客云集，歌姬歌聲嘹亮妙音繞梁，舞姬身姿曼妙長袖輕揮，絲竹管弦聲大作，伴隨著陣陣鼓掌聲，振聾發(fā)聵，樓內(nèi)異香裊裊如霧，直撲心脾。
盈盈不禁皺了皺眉，心想這民間樓閣之奢靡浮華比馮太后的未央宮也不遑多讓。
侍者領(lǐng)她繞道上了樓梯，臺階上鋪滿了紅地毯，顏色鮮艷如杜鵑血一般，也許是樓梯間窄小些，那股異香更是濃郁，直熏得盈盈有些頭暈?zāi)垦！?p> 她在南朝雖然有時也會被酒肆樂坊請去撫琴，但南朝的風(fēng)月場所往往裝扮地較內(nèi)斂清麗些，并不像這里。
她也不知道跟著侍者兜兜繞繞地上了幾級臺階，只聽侍者打開了門，道：“到了，請姑娘進去?！?p> 她這才發(fā)現(xiàn)四周已經(jīng)悄無聲響，一抬頭，只見前面是一間小隔間，案幾上一根蠟燭照亮了旁邊一把精雕玉制的古琴，她向來不喜幽室，現(xiàn)在也只得進去。
走進隔間，她才發(fā)現(xiàn)案幾前懸著珠簾，原來這間小隔間與旁邊的大屋是連通的，透過珠簾她看到一位赤足的紅衣女子正在起舞，女子舞步如蓮花綻放，舞姿千變?nèi)f幻，有時似章臺柳之裊娜，有時又似飛燕之輕靈。
見此情景，她大概明白了請她來的人的用意，便坐到案前，輕撫古琴，閉上眼睛，心隨著女子起舞的節(jié)奏，開始為女子伴奏。她特意選了一首格外清亮悠揚的曲子，想要一掃這股幽暗浮糜之氣，隨著琴音如高山流水之聲緩緩流過，她的心境也平靜了下來。
一曲罷了，她睜開了眼睛，眼前的舞姬已經(jīng)不見了。
一陣鼓掌聲自珠簾外傳來，她也想見見這位如此大手筆的神秘貴客，便直接掀開了簾子，走了出去。
臺上的案幾前，一位身穿墨色華服的俊美青年正擁著那位紅衣舞姬，兩人情意繾綣，旁若無人。
拓跋丕見她走了出來，道：“真是好琴技啊，不愧是皇上選中的人?！?p> 她開口道：“謬贊了，還不知道閣下是何人？”
拓跋丕笑了笑，懷里的紅衣女人嬌嗔道：“看來真有人不認(rèn)識你呢。”
女人望向她，道：“琴師的心里莫非只有皇上嗎？連大魏的東陽公也不認(rèn)得？”
她一時覺得莫名其妙，便道：“東陽公找我有何貴干？不妨直說?！?p> 拓跋丕卻是看也沒看她，繼續(xù)與女人親昵著，道：“聽說此前琴師曾為皇上送信?！?p> 她直言道：“我不要賞賜?！?p> 拓跋丕的視線終于離了女人，望向她：“琴師于皇上、大魏有功，皇上卻把慕容將軍殺了，毫不留情面啊?！?p> 聽到這里，她明白此人不僅富貴無匹還位高權(quán)重，否則，怎么會這么快就得知她是慕容白曜的女兒。
她言語平靜：“我離開北魏多年，并不了解北魏政事，也不想了解，既然東陽公將我調(diào)查的那么清楚，自然也知道，我如今已隨家母入寺清修，其他事情，皆與我無關(guān)?！?p> 她又道：“我已經(jīng)出來很久了，家母再見不到我怕是該擔(dān)心了，告辭?！?p> 她剛轉(zhuǎn)身想走，門口就有兩個侍衛(wèi)圍了上來，身后的拓跋丕慢慢道：“我的愛妾很喜歡琴師的彈奏呢，琴師今夜不如就將就著在這里歇下，明早再隨我們一同回府，我也會修書一封告訴慕容夫人，讓她勿憂?！?p> 原來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她轉(zhuǎn)過身道：“我是今日才見到東陽公，也不會和東陽公結(jié)下仇怨，東陽公何故要軟禁我？”
“軟禁？”拓跋丕像是不可置信般地皺了皺眉，“琴師琴技妙絕，我們只是想請琴師入府請教一番，怎么就成軟禁了呢？”
“站?。 ?p> 就在她與拓跋丕僵持著的時候，門口侍衛(wèi)突然大聲呵斥了一聲。
她轉(zhuǎn)身望去，只見星闌正站在門口。
臺前拓跋丕揮了揮手，示意侍衛(wèi)放人進來。
星闌并不看她，而是徑直朝屋中央走去，對著臺上的人欠身行禮。
“原來是星闌姑娘?！蓖匕县Φ?。
星闌站起了身，道：“皇上久等琴師不到，特意讓奴婢來問問，琴師的彈奏可還令東陽公滿意？現(xiàn)在可否讓琴師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