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無邊無盡的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恐怖的地方,陰冷潮濕,腦海中有一盞發(fā)著幽暗紅光的燈一直接觸不良一樣閃爍著,刺激著他腦海里那塊最恐懼的地方。
這里和那里一樣黑,看不到光的黑。
江一帆坐在角落,很少見的脆弱,抱住膝蓋,把臉埋到膝蓋里面,和那時一樣。
身上那些細小的,被小刀一道道劃傷的,早已經(jīng)愈合的傷疤似乎又開始撕心裂肺的疼了起來,那個人猙獰的笑聲似乎還在耳邊回響,不斷回響。
傷口小到現(xiàn)在似乎都已經(jīng)看不出了,卻在幽靜凄冷的夜里總還是從傷口內(nèi)部泛著疼,似乎從來沒好過一樣。
那個人的拳頭似乎又一拳拳落到了身上,擊打這那些細小的,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口再次撕裂,帶出猩紅的,帶著溫度的血,濺在他自己臉上。
像個壞掉的玩具一樣被狠狠摔在地上,沾滿血的雙手徒勞無功的想爬到其他的什么地方,卻只是抓到地上的積年的塵灰,血和灰塵混在一起,黏在手上,卻連那種觸感都來不及感受,就被拖回去,更加殘暴的用鞋狠狠的碾著傷口。
而無論怎樣的疼,他都無力再發(fā)出哪怕一點聲響,喉嚨已經(jīng)嘶啞到發(fā)出劇烈的疼痛。
他才六歲,他也哭喊過,可他哭著喊著爸媽來救他的時候那個瘋子反倒會更加興奮,他期待著爸媽的聲音,但陰冷的空氣中回蕩的,卻只有那個瘋子含混不清的詞句。
他無數(shù)次想過就這么死去,但那個瘋子不允許。
那個瘋子偶爾想起來,會往他嘴里塞一些帶著血的生肉,逼迫他合著他自己的血一起囫圇著吞下去,讓他茍延殘喘的活著。
他渾渾噩噩的被那個人瘋狂的折磨了好久,不知道過了好久,只有被傷害的時候似乎還會短暫的清醒一瞬間。
刀刃劃開皮膚的瞬間,拳頭擊打到傷口的瞬間,被踩在腳底窒息的瞬間,都疼的渾身顫栗。
那次應該是那人瘋瘋癲癲的灌了幾瓶酒,酒精的刺激味道蔓延在空氣中,那人大笑著把酒灑在他身上,刺痛著每一道沾到酒液的傷口。
他難得的清醒起來,趁著那人跌到在地,從角落,慢慢的奮力的挪到另一個角落,鉆進狹小的不可思議的管道,傷口避免不了的拉扯著撕開,灰塵混在血液里沾到傷口,又是一陣刺痛。
艱難的爬了進去,就聽到如同野獸一般嘶吼的聲音,那個人醒了……
他害怕的顫栗著,似乎連同靈魂都在發(fā)抖,卻雙手緊緊捂住嘴巴,緊張的而徒勞的瞪著眼睛,盡管已經(jīng)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也許是一瞬間,也許是很久,他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不知道是多久以后,艱難的從管道內(nèi)爬了出去,廠房的門已經(jīng)打開了,他慢慢起身,也許是已經(jīng)麻木了,他沒感覺到疼痛。
只是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門口,周圍空蕩一片,沒有一個人,他迷茫的站在原地,脫口而出的“爸媽”被哽在喉中,似乎再也說不出口了,身后是陰冷潮濕的工廠,身前是荒無人煙,雜草叢生的地面。
或許說,之前,他心里還抱著一絲希冀,爸爸媽媽,總會來找自己的,會救自己出去的……
可那一線渺小的希望,似乎也在這瞬間轟然倒塌……
他仰面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