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謐來之前,已經(jīng)了解過瀛洲的基本情況,知道這里給先帝、妱皇后、太后都煉過丹,主供稼穡之神。說道:“吾聞瀛萊仙閣乃先帝時主持大修,如今已經(jīng)傳到十三代掌門,又聞得吳博士為太皇太后煉丹,姬督衛(wèi)可是奉旨守護?”
機長道:“末將封詔回鄉(xiāng),本不為守護此島,而為治理水患。城中守備一事,最近皆由王太守安排陸大人主理,島中原有守護兵士,皆被陸大人召回。故而末將不過百人的編隊,便來此處?!?p> 王謐道:“原來如此。閣下幫扶災(zāi)民,也是好事。明日我島上四處巡游一番,一來看看風(fēng)景,傳聞仙島之姿甚是秀麗,二來考察災(zāi)民情況,上奏朝廷?!?p> 這樣一來,眾人皆以為王謐是來巡視地方的御史,避免自己成為尷尬的調(diào)查者,同時也為明天實地查探謀反的虛實,找到了十分合情理的理由。
小張在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了鎏繡,兩人相見也分外高興。鎏繡道:“老師,我家里發(fā)生了變故,如今雖然無法跟您學(xué)習(xí),但每日仍然種地下田,不信你可以問吳茗!”
吳茗道:“是啊,他真?zhèn)€在春陵城外耕田種麥。對農(nóng)具還愛不釋手,出行也要帶個軒轅犁!”鎏繡還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小張道:“你是個好學(xué)生,不過也不要惋惜,稼穡之術(shù),重在實踐,上課都是其次。來來來,你見見我的老師吳博士!”
吳博士喜道:“這是你的學(xué)生啊!好,好!研究就是要有人傳承??!”
小張真誠道:“學(xué)生能在太學(xué)任教,都是老師平日指導(dǎo)有方,緒飛感恩不盡!”
鎏繡見到頭發(fā)花白、和藹可親的吳博士,面向她行禮道:“學(xué)生春陵鎏繡,拜見師祖!”
吳茗笑說:“我就想,要是在我們的時代,一定要加鎏繡進課題組,一起攻關(guān)!”吳博士道:“確實啊,現(xiàn)在的人都很浮躁,在家里發(fā)生變故、無法讀書的情況下,還能堅持研究,這種精神本來就值得贊揚!”
王謐看到這樣的情形,想想自己的家人,不是武當弄槍、就是工于心計,幾個姨娘整日爭寵、幾個叔父整日喝酒作樂,他從小看到的只是這些。忽而看到這些人在他面前談?wù)搶W(xué)術(shù)研究,很是新奇,并心生向往。
又看到吳博士滿頭銀絲,慈祥持重,要說是神婆,倒不如說像朝中一些忠耿老臣,因此他心下已經(jīng)判斷——此人絕非謀反之人。
晚間,大家請王謐住在上房。這是由原來老閣主的廂房改造而成,附帶獨立的庭院樓閣,王謐雖然年輕,但是部長級的官員,大家也不敢怠慢。
王謐很是滿意,第二天不到卯時便已起身,日出海上,點燃霞光萬丈;半山云霧,蕩滌心中惡念。氤氳繚繞,蒼松翠柏添綠;林鳥低回,萬花叢中斑斕。
他開始理解為什么很多村民逃難到了這里之后竟然就此建造房屋、生產(chǎn)生活,不想離開了。
簡單洗漱后,他到旁邊廂房叫醒了帶來的一干心腹御史,準備環(huán)島考察。這些人睡眼惺忪,但一出廂房,瞬間也被這自然之氣感染,感到心曠神怡,腦子特別清醒,也許是空氣中氧離子含量更高,總之,煩惱一掃而空。
王謐和他們一起緩步下山,到昨日見到的低矮小屋附近查看。這時很多辛勤的村民也已經(jīng)起床,煮鹽的正在查看海水,打漁的已經(jīng)開始整理漁網(wǎng)、準備舟楫;還有一些婦女在整理野菜,有的把采集的野菜在沙地鋪開,準備曬干,有的將打撈出來的紫菜、海帶、貽貝一類的海產(chǎn)品在水邊刷洗??傊?,每個人人都在努力勞作。
王謐等人上前想要詢問些甚么,沒想到剛才還在拉扯漁網(wǎng)的村民,忽然間都十分緊張的看著自己。其中一人說:“這些人干嘛的!大伙兒小心吶!”
王謐便朗聲道:“吾等是長淵派來的御史,查看此地民情,列位有什么想法盡管講,我只向當朝大司馬稟報!”其他御史也都附和。
一下子看到這么多官爺,還自稱御史,于是打漁、跑船、曬干菜的男男女女全都跑來圍觀。眾人七嘴八舌,從黃水怎么泛濫改道、家園被毀開講,到本地不救反加租賦之惡,尤其是鹽損之后,陸一刀的人還懷疑村民私自藏鹽,去各戶家中搜刮,逼得大家無法生活。
眾人還紛紛感激這里的“老神仙”和“仙姑”們,不僅沒有搜刮他們?nèi)魏呜斘铮€贈醫(yī)施藥,幫助大家改善曬鹽技術(shù),又幫大家設(shè)計住房,組織眾人一起搭建房屋等。不知不覺已聊了近一個時辰。
這時,早起到山間廣場跟著吳博士打太極拳鍛煉身體的老人們也回來了,準備做午飯,也加入到聊天中來,贊老神仙教導(dǎo)村民不要區(qū)分彼此,因為之前從濁洀郡跑來的村民與泗水的還不和,“仙姑們”就幫助協(xié)調(diào)矛盾。
“老神仙和仙姑們向來說,眾人都是平等的,要愛人之心如愛己,不要爭搶?!崩先藗兗娂娬f。
王謐想,這不正是董氏儒學(xué)思想嗎,沒想到道家仙山也吸納儒學(xué)之術(shù),與朝中儒道相爭的局面不一樣。當下此處情形,卻像“太上,下不知有之。其次,親而譽之”中的第二層境界——親而譽之!可見這位老太太治理有道。
與侍從們了解了情況回來之后,看到桌上早有吳茗等人送來的早餐,充滿了山野之趣,野果、山珍組成的拼盤。豆腐制作的腐乳淋上芝麻香油,還有一些簡單的主食,雖然有些粗陋,但王謐從未吃過,倒也覺得別有一番滋味。
王謐邊吃邊想,王芒威信現(xiàn)在已然很高,朝野皆稱奇,但這個吳博士在瀛洲島所行的安撫災(zāi)民之策,一樣可圈可點。一時間感到驚異,如此天降神人,怎么會聚在一時!天地靈氣之所附者,十有八九物以類聚。于是他準備即刻動身回去,向王芒推薦。
且說早間吳茗帶著粉絲們制作了精致早餐,囑咐人給王謐送去,自己便直奔鎏繡這里,發(fā)現(xiàn)鎏繡睡的正香,便坐在床沿,想想既然把自己送到了家鄉(xiāng),他不日便要啟程回春陵了,心下竟然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