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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芒記

第十章 萬紫凝噎(三)狹路相逢

尋芒記 暮雨觀山 2023 2020-06-26 22:00:00

  王謐被貶為沂州刺史后,離京赴任。

  沂州處于濁洀境內(nèi),王謐走到泗水與濁洀交界時,發(fā)現(xiàn)濁洀正在建立防御工事,為關(guān)閉邊界做準備,一下子感覺不妙。

  但同時,又見城中張燈結(jié)彩,似乎有什么大事。正在猶豫,說來也巧,此時回鄉(xiāng)的殷氏兄妹,也恰好到了濁洀地界。

  雙方看了一下對方的車隊、隨從、行李等,便都確定對方是自京畿而來。這般車馬裝飾,外鄉(xiāng)僻壤怎么會有!殷隆此人很是磊落好客,看看行走的方向似乎也一樣,都要入城,便想與對方結(jié)伴而行。下馬行禮,問道:“小可沂水殷氏,回鄉(xiāng)探親,敢問尊大人是何公干?”

  王謐暗暗叫苦,這真是冤家路窄,最近的確運氣不是一般的背!

  原來,王謐就是與殷小姐退婚之主。之前,王蕩嫡妻、王謐祖母李氏聽說殷家三小姐國色天香、又與其母楊氏是表親,王謐雖然不是長房之子,但卻是長孫,又剛過弱冠之年便得封御史臺高官,于是有心要與書香世家殷氏聯(lián)姻。

  沒想到殷逢突然病逝,生前又公然反對王氏一族,故而王蕩要求李氏前去退婚,真是要訂親時千般好,想退婚時一紙書!殷氏百年來從未造此羞辱,楊氏恨之不已。

  王謐滿臉通紅,又不好明說自己是正主。但他應(yīng)變能力不弱,忽然想起家中還有未曾訂親的四弟王諄,便謊稱自己是王諄,這次是去泗水拜會族兄王純。說完尬聊幾句,立刻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泗水而去,仿佛怕殷家吃了他一般。

  果然,沒走多久,殷小姐的車轎簾子一動,雖然自稱是王謐的弟弟,但楊氏與女兒忿忿之余也有些好奇,不知道退婚的姑爺家里人都是什么三頭六臂的怪物,哪里來的自信,竟然要退殷家的親事,故而一聽說是王家人,都想出來看看。

  殷酈走出車轎時,王謐的馬也剛好只走出二十米左右,猛然回首,四目相對,殷小姐只見對方玉色菱紗冠帶,虎紋甲胄,頗有儒將之風。而王謐看到的殷酈裊裊婷婷,衣帶當風,但頭頂帶著紗帽,容顏看不真切,也只好兀自嘆息:父母之命,終究無法違抗,有緣無份,不必掛牽。

  一面想,一面往王純府上方向而去??磥磉@次是不能按時赴任沂州了,至少此刻不便與殷氏同路。

  沒想到到了泗水郡守府上,王純便告王謐,濁洀剛宣布要與春陵鎏氏聯(lián)姻,雙方已經(jīng)明示對立,若貿(mào)然前去赴任刺史,由于是王芒封的,王謐被扣、被殺都不是沒有可能!

  王謐聞訊大驚。一時不知是去是留。

  自陸鐮走后,泗水也是一團亂,加之海嘯肆虐邊境,連瀛洲島都在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王純認為,此番是天降災(zāi)難,黃天示警??赡芏际怯捎谧约翰粫卫?,所以見王謐少年英才,又是同宗,便苦留共同治理泗水。

  王謐心中自然想早日回京官復(fù)原職,但此刻形勢逼人,沂州刺史肯定是當不得了,也只好勉強暫留泗水。王純大喜。

  沒想到,府衙舊部皆有陸鐮黨羽,王謐之前來過這里,還是以御史身份查案,誰人不知?既與陸鐮為敵,又是新貶官員,且不說配合工作,這些人是冷嘲熱諷,污言穢語,王謐心中憤懣,抑郁難申。

  是日,王謐至夜無眠,便只身來到城中醉煙樓喝花酒。

  深夜來到醉煙樓,這里卻是燭影搖紅,另一個花花世界。正留戀花叢,不想瞧見正堂一位大哥與人斗酒,一口超級大酒壇放在臺前,大哥舉起就飲,眾人歡呼道:“姬督衛(wèi)好酒量!”

  王謐既然做過御史,眼光自然毒辣,普通人見過一眼便有映像,何況是本地部曲督衛(wèi)。他立時回憶起在瀛洲島與自己廝見過的這位姬將軍,便上前喝彩:“將軍真是好酒量!”

  姬將軍喝的昏天黑地,直到喝的爛醉如泥,仿佛這世界與他無關(guān)。賭酒似乎是自己贏了,醉煙樓的人順勢前來抬人,卻被王謐攔住,抬人的一個相撲般的壯男道:“這位爺日日在此與人賭酒,每次喝的不省人事都是某來抬的,怎么今天尊駕是要代勞么?”

  王謐道:“正是!”他雖然年輕,但武將世家,自然不懼拳腳,露出腰間七寶配刀,壯男等人都是見過世面的,知道非世家公子,不配七寶皆具的寶刀,一時吃不準他什么身份,既然不好惹,便抱拳道:“請自便!”

  于是放下機長,任由王謐帶走。

  原來,王謐見官衙眾人皆支配不動,就也在琢磨找個什么突破口,沒想到機緣巧合遇上這位泗水城防武官,心想兩人有舊,正好他喝醉,不如賣個人情送他回家,順便聊上一聊。

  來到王謐臨時住處,機長的酒也在晚風中醒了一半,只覺腦袋嗡嗡的疼,胃里火燒火燎。王謐道:“兄臺一路上吐了好幾次,如不嫌棄,不如在我這里小憩?!?p>  機長粗魯?shù)膰娭茪獾溃骸澳闶钦l!管我喝酒作什么!放我還去醉煙樓喝!”

  王謐笑道:“當日在瀛洲島見到兄臺你時,何等英姿勃發(fā),如今醉在煙柳巷陌,好不害臊!故而將你帶回,如有什么難處,盡數(shù)道來,我必當竭盡所能……”

  機長一聽到“瀛洲島”三字,酒幾乎醒了一半,淚眼婆娑。一個大男人,居然伏在桌上痛哭起來:“一夜之間,一夜之間??!沒了,全沒了!吳博士、小伍、小張、我的飛機啊啊啊……”

  王謐也沒聽懂什么飛機,但酒醉之人說話,也不較真。他只覺好奇,以為是海嘯導(dǎo)致的災(zāi)難,不禁安慰姬長:“這瀛洲島既然號稱仙島,自然虛無縹緲,何時來、何時去,皆是天意,你也不要過于悲傷……”他心想,這人莫不是和濁洀的鎏禓一樣,是個修仙迷,一個海島沒了,值得痛苦成這樣作什么?

  他當然不能體會機長的難過之情,那座島是他們來到這個世界最初的根據(jù)地,現(xiàn)在憑空消失不見,一切的希望都破滅了。機長當年入行,立志“機在人在”,現(xiàn)在忽然什么都消失了,自然難過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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