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要是讓我仔細盯著一具尸體去看我是沒有那個膽子的,四叔這句話是什么意思?穿的不正常?難道穿衣服有什么特別的講究嗎?
四叔看我疑惑,對我說:“不管是你小姑還是你爸的隊伍,來這里肯定知道要下水,下水就得帶裝備,我們有專業(yè)的潛水設(shè)備,而且?guī)讉€伙計也算是半個專業(yè)潛水員,要溺死是不太可能的?!?p> “那您的意思是?”
“他身上沒有任何潛水設(shè)備,你覺得這正常嗎?”四叔反問我。
他這么一說,我覺得確實不對勁,這兩天天氣很冷,雖說湖面沒結(jié)冰,但是溫度肯定高不到哪去,要是就這么什么都不帶下水,肯定是自尋死路。
“那他為什么沒帶潛水設(shè)備?”我問道。
四叔搖搖頭,他也不知道,這里的謎題太多了,得親自去一趟才知道答案。
我們?nèi)四x開了人群,去了那家早餐店。老板娘依舊很熱情,此時正和老板小聲說著什么,看到我們來了,立馬起身問道:“三位老板吃點什么?”我們說和昨天一樣就行,隨后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那老板長得極白,不禁讓我想到了《水滸傳》里的浪里白條,想必他的水性也是極好的。
羅紀毅奇怪的開口問道:“剛剛看你們小兩口嘀咕什么呢?怎么我們一來就不說了?”
老板賠笑道:“哎!也沒什么。不是早上水里發(fā)現(xiàn)個人嘛,我看那人多半是得罪了什么仇家了,死的可慘。你說說這,快過年了多不吉利??!”
“這么說,你對這人的死有點看法了?”羅紀毅問道。
“你不知道,這人是我從水里拉上來的。幾個老鄉(xiāng)正準備下水呢,剛上船就看到水面上漂著什么東西,拿手電一照才發(fā)現(xiàn)是個人,趴在水里漂著,那幾個人不敢動,就給我打電話,我換上衣服就出去了。我看到那人的身上全是五六厘米的小傷疤,肚子上背上更是密密麻麻啊,你說說這得多大仇!”
老板的話引起了我們的注意,要真如他所說,這人很可能不是被淹死的。由于尸檢需要時間,我們又沒有近距離接觸過尸體,他到底是溺死的,還是被人害死扔在湖里的,都不好說。
我們吃完早飯沒有著急走,四叔問那老板:“現(xiàn)在還有沒有人能帶我們?nèi)グl(fā)現(xiàn)那些陶片的地方?”
老板娘聽到我們這么問,立馬跑出來說道:“幾位老板,那地方現(xiàn)在可不敢去嘞,一個星期以前,宋瓶子帶了一伙人下了水,到現(xiàn)在沒有一點消息,你說說,你們要是去了再出什么事,我們這地方的生意沒法做嘞!”
四叔掏出一疊紅票子,放在早餐店桌子上,說道:“我這小費大大的有,你就給我介紹介紹還有誰能帶我們?nèi)?,反正你們又沒有什么危險?!?p> 老板娘看到那一沓錢,眼睛都挪不開了,對著那沓錢說道:“管!管!管!”
隨后她告訴我們,那老宋家里還有人,他們應(yīng)該知道,她帶我們?nèi)チ怂纹孔蛹依?。我們先敲了敲門,過了一會,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回答:“來了?!比缓缶陀腥藖黹_了門,開門的女人約莫不到五十歲,頭上的白發(fā)已經(jīng)占了多半了,她沒有讓開門口,看來是不打算讓我們進去。
我開口說道:“老嬸嬸,我們來找你問點事情,你看方便讓我們進去說話嗎?”那女人完全不給面子,對著我說道:“你有話就在這里說,不方便進來。”
四叔拉了拉我的胳膊,示意他來說,我讓開,四叔說道:“妹子,你家男人還沒回來吧?我跟之前你男人帶下水的那些人是朋友,我們是來找他們的,如果找到了,可以將你男人帶回來?!闭f到這里,那女人卻哇一聲哭了,她邊哭邊說:“我們宋瓶子命不好哇!估計是死在水里了!”
四叔忙安慰她:“妹子別這么說,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這不還沒見到尸首嗎?凡事都要往好了去想!”
那女人繼續(xù)哭著說:“今天早上水里的死人,就是我們家老宋帶去的那伙人里的,我認得他們的衣服,我們家老宋多半是已經(jīng)沒了…”
女人越說越傷心,趴在門上哭的直不起身,羅紀毅連忙把她扶進屋子,免得讓人覺得我們一伙人欺負一個女人。
我們進屋后,早餐店的老板娘就走了,她說她還要回去開門做生意,讓我們自己談。
四叔曉之以情動之以禮,說道:“你現(xiàn)在在家等著也是瞎等,不如帶我們下水,還有一線希望。萬一你家老宋現(xiàn)在正需要人去救,我們在岸上死等著,不是錯失良機嗎:”正說著,門里沖進來一個20來歲的小伙子,進來就抓著我的肩膀,大吼道:“你們把我爸弄到哪里去了???你們還敢來!信不信我把你們?nèi)拥胶锶??!?????p> 這突如其來的質(zhì)問嚇了我一跳,我說為什么要沖著我來?看我最好欺負嗎?
羅紀毅站起來將那個小伙子反手鎖住,這是擒拿常用的動作,那小伙疼的呲牙咧嘴,我怕事情鬧大,忙說:“老羅你別下手太重,這就是個小孩子,比我還小,別欺負他?!?p> 羅紀毅聽完,慢慢松開了手,那小伙子揉著自己的肩膀,顯然羅紀毅下手不輕。
我耐心的對小伙子說:“你先不要著急,我爸也在水下,如果你爸出事了,我爸肯定也活不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边@話沒有半點虛假,我相信此時我和面前的小伙子是共情的,他抬頭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我,說道:“我爸一周多以前就帶著一伙人下去了,他帶的,沒有人類能在水里活這么長時間,這是常識。我媽已經(jīng)報警了,可是警察在水里拉網(wǎng)搜了三天,連一件衣服都沒撈著,你說我爸到底去哪了?他還活著嗎?”
我安慰他:“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就應(yīng)該努力一下,我爸和我小姑都下水了,一旦發(fā)生什么意外,我就要一下失去兩位親人,我比你還要慘,老弟?!?p> 那小伙聽完我說的,突然哭了起來,我被他的哭聲感染,一下也傷心起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四叔接著我的話說:“他說的不錯,我們只要有一線希望就應(yīng)該付出最大的努力,哭是沒有用的,你不用下水,只要帶我們到你父親下水的地方你就可以回來了,然后等我們的消息?!?p> 那小伙擦干眼淚,對他媽媽說道:“媽,我去找我爸回來!”
他媽媽對她囑咐道:“你千萬不要下水,帶他們到地方就快回來,要是你也出事了,媽就沒法活了?!?p> 囑咐完畢,小伙跟我們上路了。
我們回招待所帶好所有裝備,又給了招待所老板一千塊錢,說房子要長住,讓他給我們留著,老板像看神經(jīng)病一樣看著我們,一臉狐疑地將錢收進了抽屜。小伙帶我們在岸邊繞了很長一段路,最后在一個叫鳳凰咀的地方停了下來,指著前面的湖面說,就是這里了。他告訴我們說,從鳳凰咀伸進湖里最長的岸乘船,一直往西南方開,等到剛好能看到對岸時就是下水的地點,他說他還有老娘在家,不能跟著我們下水了。四叔沒有強留,塞給他一沓錢錢,說回家好好孝敬老娘,要是五天我們還沒上來,就去武漢找一個叫方紹城的人,他會給你一筆錢,當作賠償。
我對四叔的做法很不滿意,人命不是能用錢來衡量的,不管多少錢也不能彌補親人離去的傷痛,可能他已經(jīng)習慣了吧,我人微言輕,也不好說什么,只是真心希望所有人都還活著。
我們根據(jù)小伙子說的,走到鳳凰咀最突出的岸邊,這里像是一個半島伸進湖面,風景十分秀麗,但是我們沒有心情去欣賞風景了。半島的岸邊停著很多漁船,我們找到一位漁民,他愿意免費將我們帶到地方,他說他要去收漁網(wǎng),正好順路。
隨后我們上了船,在船上換潛水的服裝,檢查氧氣瓶氣壓,這潛水服是特制的,里面有專門的保暖層,可以在低溫水下保持體溫。漁船很小,馬達轟鳴卻開的很慢,好在沱湖并不大。大概十分鐘之后,我們看到了對岸。
四叔讓漁民停船,我們?nèi)颂M了水里。
冬天是枯水期,按理來說沱湖不會有多深,但我們一入水就好像與世隔絕了一般,防水強光手電向下照去,竟看不到底。我查的資料說沱湖正常水位三米,看來是騙人的。
我們向下游去,直到壓力表顯示危險,手電光才投射到湖底,我們?nèi)g(shù)手電光向四周掃射,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由于環(huán)境太黑暗,我們不敢離太遠,便一起在四周搜索,氧氣瓶最多只能支撐半個小時,還有一支備用氧氣瓶,但要更換的話很不方便。我們找了一個方向往前游了十幾分鐘,湖底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
我嚇了一跳,趕忙示意他們二人注意,隨后又將手電光朝剛剛的方向照去,這下看的真切,那果真是人影,看動作好像是一個人的腿埋在湖底的淤泥里,直愣愣的插在那。
我渾身汗毛頓時炸起,可能是因為恐怖谷效應(yīng),我覺得那個東西極其詭異,那絕對不是個人。羅紀毅擺動身體,朝那個人影游過去,他的身體十分靈活,幾秒時間便到了那人影跟前,他在那人影四周檢查了一圈,朝我們打手勢,讓我們過去。我們略作遲疑,便朝著羅紀毅游了過去。
那是一個陶俑,像臨潼的兵馬俑一樣,被做成了人形,膝蓋以下被埋在了淤泥里,身上纏滿了水草,看不清臉,十分陰森。
我感到很不舒服,應(yīng)該是心理原因。羅紀毅清理掉那陶俑臉上的淤泥和水生動植物,那陶俑的臉便顯現(xiàn)出來。它的臉上是一個很詭異的表情,似笑非笑,它的鼻孔是朝外的,像某種動物的鼻子,而不是人的鼻子,人的鼻孔一般是朝下的。他的鼻孔被淤泥堵住了,看起來很惡心,我覺得鼻子里堵得慌。
我們稍微觀察了一下,四叔打手勢示意我們跟他去,朝著那陶俑背對著的方向又游了大概五十米,我看到了令我畢生難忘的一幕:
在我們手電的照射下,我看到前面的水域密密麻麻的站滿了那些詭異的陶俑,一直蔓延到遠處,看不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