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沒多遠的沐鄞晨一頓。
她轉(zhuǎn)身,有些無奈的笑了下。
想來也是郭老被郭曉強行送了回去,她不是傻子,看得出來郭曉對他的關(guān)心,兩人又都是郭姓,顯而易見。
從巷口出來,沐鄞晨雇了輛小馬車去顧家。
一個時辰顛顛簸簸,窗外天光漸漸黯淡。
馬車極其不穩(wěn)的??吭谘亟痔?。
沐鄞晨捂著頭下了馬車,給了車夫錢后,又靜緩了片刻才抬腳往顧家的方向走去。
逢春社,東鄉(xiāng)村里頭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孩童們?nèi)宄扇?,你追我趕,歡脫一處,大人們從集市陸陸續(xù)續(xù)的趕回來,車轱轆聲不斷。
早有人搬著架子火在湖邊,四面陳列著方桌,擺著瓜果茶點,觀眾席也已陳列妥當。
一年一度的煙火盛會自然十分熱鬧。
富家公子貴女們前來觀賞,早早入席就座,各自談笑風生。
沐鄞晨一路走走停停,權(quán)當是放松。
她注意到,這里的姑娘穿銀戴花,滿面春風,穿著嶄新的衣裙,系著繡花圍腰和編帶,手提著刺繡荷包,分別邀請著后生做客吃‘社飯’。
后生則是手里拿著糖盒送給面前的姑娘,以此表示謝意,兩人進一步交談言歡。
沐鄞晨望著糖盒。
小家伙似乎也喜歡吃糖,不妨給他買一盒回去,應該會很高興。
她大步走向小攤販。
攤主笑的一臉和藹,“小姐準備送給心悅之人吧,加油??!”
沐鄞晨后知后覺。
似乎這個節(jié)日也是青年男女春游及互相吐露心跡的重要節(jié)日。
“大姐姐!”
稚嫩的聲音突然傳來。
沐鄞晨回頭,有些詫異。
穿玄色錦袍的少年,筆挺地站在佟蓮身側(cè),姿容俊美,金相玉質(zhì),正是武曌高。
他正望著遠處熱鬧的景致,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偏過頭來看她。
武曌高眉間微蹙。
他讓林楓將信件傳出去,外面風聲大,這女人竟不知道避避。
瞧瞧,鳳眼彎彎,仿佛是個沒事人。
目光落及她手上的糖盒,他頓了頓。
這個女人騙趙延卓去溷藩,實則是去水月亭偷看男人。
難道,沐鄞晨是對那男人起了興趣?
他的臉色冷了幾分,“二小姐好興致。”
沐鄞晨愣了愣,笑著點頭,“正好節(jié)日熱鬧,過來瞧瞧。”
武曌高神情肅殺。
她說,正好節(jié)日……
果然,她喜歡那男人!
玄色袍裾獵獵作響,仿佛隨時隨時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他咬牙切齒,“沐鄞晨……”
沐鄞晨顧不得與他敘舊,提起裙裾,對著少年行退禮,朝著前面奔去。
那穿灰色衣衫,身形矮小的少年,靈活的穿過人群,往村東過去,正是章華庭。
沐鄞晨瞇起的丹鳳眼細長清魅,透著思量。
小姑娘興許知道的不多,但章華庭就不一定。
趁著這人還沒開始對她動手,好好收拾一頓才是正經(jīng)……
她仔細跟著,居然跟到了小樹林!
這是要做什么不成?
沐鄞晨瞇起眼睛。
興許能探到什么有用的,再打也不遲。
武曌高跟過去,看見少女也不羞恥,竟然明目張膽的跟男人!
不僅如此,她腳步甚至還更加輕快。
他以為,她喜歡那男人,原來竟是奔著這個男人來的!
她就那么喜歡這個男人嗎?
見到他的身影,能叫她高興成這樣?
他臉色陰沉如水,抓住她的手腕,怒斥,“沐鄞晨,你還知不知道什么是羞恥?”
“你這是做什么?”沐鄞晨蹙眉,抬眸望向深處,已然不見了章華庭的身影,她懊惱,“這是難得的機會,你干嘛阻止我?”
難得的機會?!
武曌高氣得說不出話。
半響,他想起這么做太突兀,于是緩了緩情緒,“他不適合,本王可以?!?p> 沐鄞晨有些不明所以,“他適合什么?你又可以什么?”
武曌高:“……”
沐鄞晨將手腕抽回去,有些無奈的看他一眼,“別鬧,快些回去吧……”
她轉(zhuǎn)身進了樹林。
武曌高狠戾地盯著她的背影瞧,終于忍無可忍,“他身無分文又貌丑,你是眼睛蒙塵了,心悅他?”
沐鄞晨猛然轉(zhuǎn)身。
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說我心悅章華庭?!我心悅他?!”
雖然武曌高沒有說話,但神情卻顯然認定了這件事。
沐鄞晨氣笑了,“章華庭是祁家族學的學生,是從鄉(xiāng)里考進去的,才學自是不用說,多的人羨慕,若是學成歸來,熬出了頭,跟著他的女人自是有,但我不可能在其中?!?p> 少女的眼里透著嫌棄,不似謊話。
武曌高負在身后的手,不自覺摩挲了一下那根紅線。
沐鄞晨眉間微蹙,繼續(xù)道,“我喜歡的,必定是心腸極好,一心只待我一人,能護我一世周全的男兒。章華庭心腸歹毒,無惡不作,與張霄狼狽為奸,這樣的男人,我根本看不上!”
這番話若是給沐家聽到,肯定要心疼不已。
畢竟沐家為她擇太子為夫婿,可太子卻是百般嫌棄,甚至身邊跟著兩個心尖人,言語上侮辱,折磨她,太子對她們縱容,又怎么會一心一意待她好?
武曌高看著她。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個女人對夫婿是這個要求。
月明星稀。
少女的眉眼如仕女畫般精致,氣質(zhì)卻十分清冷孤傲。
他突然想到,這個女人追了武曌淵兩年之久不曾放棄,說一句深情也不為過。
現(xiàn)在這么說,是她對武曌淵徹底死了心?
胸腔里那股燃燒的邪火莫名其妙平息下去,他的語氣緩和了幾分,“你沒那個想法,自然是最好的?!?p> 誤會解釋清楚,沐鄞晨松了口氣。
隨即她又猛的反應過來,她干嘛要跟一個小孩作解釋?
正欲開口轉(zhuǎn)移話題,就聽見從林子里傳來男女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話聲。
“好妹妹,回去咱們再來~”
“死鬼,你現(xiàn)在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不怕被你那婆娘發(fā)現(xiàn)了?”
“怕什么?我告訴那丑婆娘去華庭家學習,有華庭擔保,她個丑婆娘還能說什么不是?要不是因為她那村長爹,我怎么也要把她給休了!不提這糟心的事了,等著華庭托我的事辦成,我便帶著你去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所以好妹兒,再讓哥哥親一口……”
“哎呀,你真壞~”
不一會兒,男女嬉笑聲起,叫人面紅耳赤。
沐鄞晨一驚,踩到了樹枝。
林子里立馬傳來一聲,“誰在那里?!”
沐鄞晨還沒來得及將武曌高帶跑,就被他抱住細腰,輕盈地掠向一顆樹上。
馬文軒跑過來,左右看了看,卻沒看見人。
他吐了口唾沫,罵了句“晦氣”,與那女人利索的出了林子。
樹上,沐鄞晨仍舊被武曌高抱在懷里。
她目送著那兩人離去,眉頭緊皺。
章華庭怎么不在?
這男人衣冠楚楚,與章華庭認識,又是個讀書人,竟在這小樹林做這種事,好歹要點臉行嗎?!
一想到這種齷齪男人竟是讀書人,她的心里就一陣陣作嘔。
瞧她氣的不輕,武曌高眉間微蹙,沉默良久,道,“氣壞了,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