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竹園,往日青蔥的竹林此刻被雪染白,更顯清幽僻靜。洛晴的竹屋門前已經(jīng)落滿了雪,連幾級臺階也已經(jīng)被鋪滿,若不是紗窗里傳出隱隱的昏黃的燈光,都會讓人以為這屋子根本沒人居住。
陳野一身灰衣踏雪而來,頭束高冠,修長的身影配上俊秀的面容,頗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風范。
刺骨的寒風迎面撲來,他卻沒有感到絲毫不適。境界超過黃金境之后,每個人都能承受一定范圍內(nèi)的寒冷和酷熱,隨著境界的提升而提升。只是,陳野卻有些懷念冬日里裹緊大衣,冷得牙齒打架的時候,寒暑不懼,倒是少了生活的氣息。沒有了縮進被窩里不愿探頭的日子,他對春夏秋冬已經(jīng)接近無感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他看著竹屋屋頂上和門前厚厚的積雪,眉頭一皺,這雪都把門掩了一半了,她是有多久沒出門了?說起來他也有三年多沒見洛晴了,他之所以沒來找她,主要是心里有道梗橫在那。他一直認為自己會回到現(xiàn)代世界里去,是以縱然對洛晴有心動的感覺,卻始終不敢再進一步。
陳野輕輕一揮手,門前的積雪瞬間被拂到一邊,露出潔凈光滑的竹子地板。
顯得有些冷冷清清的屋內(nèi),雙目緊閉,穿著一身淡雅的淺綠色長裙、盤腿坐在榻上的洛晴那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緩緩睜開眼睛,轉(zhuǎn)頭看向屋外。那一頭如瀑的黑發(fā)隨意地用一根銀簪挽起,星眸瓊鼻,
感應到來人是陳野,她那秀美的面容閃過一絲復雜之色,沒等她多想,“篤篤”的敲門聲已經(jīng)響起。
她遲疑了片刻,邁出纖細的玉足,下地去開門。
門開了,陳野看著站在門后一臉恬靜的美麗女子,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
她那一頭如瀑的黑發(fā)隨意地用一根銀簪挽起,幾縷發(fā)絲垂于鬢前,讓那完美的側(cè)臉動人心魄,星眸閃閃發(fā)光,瓊鼻筆挺,一抹紅唇在昏暗的屋子里依然有種驚艷之感。
“找我有事嗎?”洛晴被他那激賞灼熱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微微低頭,盡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淡一些。
陳野如夢初醒,連忙移開視線道:“也沒什么事,就是好久不見了,來看看你。你最近怎樣?”
“我很好。”洛晴輕聲答了一句。
來的時候陳野心里明明覺得有挺多話想說的,可是一見到人便一下子都忘了,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就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
“那個,沒什么事我先走了。”陳野見氣氛一直處于凝著狀態(tài),心里不由有些泄氣,開口告辭。
陳野剛轉(zhuǎn)身,洛晴忽地抬頭叫住他,鼓足了勇氣道:“你能不能送我去一趟青灰星?我想去找個人。現(xiàn)在那邊的傳送陣已經(jīng)被毀掉,也不知道何時能重建起來,以我現(xiàn)在的境界,橫渡虛空過去只怕需要一年半載?!?p> “當然能?!标愐懊偷鼗仡^,臉上浮起笑容,“舉手之勞,走吧。”
陳野連通空間之源,再拿出星圖找出青灰星的具體位置,便帶著洛晴出發(fā)了。
從耶老星到青灰星的距離極為遙遠,傳世境上境飛過去起碼也要兩三年,萬古境速度快一些,但也要費上不少時間。本來以陳野虛境下境的境界,飛過去也要用上幾天的時間,但空間之源卻給他提供了最快捷的路徑,半天時間兩人就出現(xiàn)在青灰星上空了。
“到了,我們下去吧?!标愐暗?。
洛晴訝然不已:“這么快?你的境界明明還差很遠,速度怎么跟主宰太掖一樣快?”
上次太掖在他們從星獸長河回耶老星也用了半天時間,青灰星離星獸長河并不是很遠。
陳野撓了撓頭,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空間之源的事,只得含糊道:“那個,可能我在空間方面頗有造詣?!?p> 然后他岔開話題問道:“你來這里找什么人?”
洛晴寒著臉,咬牙切齒道:“仇人!我只希望他不要被恐獸殺死了,我要親手殺了他!”
陳野也知道不該問具體情況,道:“如果需要我?guī)兔ΡM管開口?!?p> “不用,他雖是青灰星星主,但境界只在萬古境下境?!甭迩缥⑽u頭謝絕了陳野的好意,優(yōu)美的如同流星一般向著大地墜去。陳野緊隨其后。
剛才他也聽出了洛晴話語里蘊含著的刻骨仇恨,不必說,那必然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也許正是那段過往把她變成了如今這樣,外表裹著厚厚的盔甲,把真實的自己,把生活的樂趣與美好統(tǒng)統(tǒng)拋開,一心一意地沉浸在修煉中。
被恐獸肆虐過后的青灰星,即便已經(jīng)過去了三年時間,卻依然是滿目狼藉,山河破碎,大地荒蕪。往日熙熙攘攘的城池,如今卻到處是一片殘垣斷壁,雜草叢生人煙稀少。
兩人落在正在修繕中的星主府前,正好看到青灰星星主吳凡塵正在親自指揮工匠對墻身進行繪圖。
洛晴一見吳凡塵雙眼就紅了,身上萬古境中境的氣息猛然爆發(fā),如同暴風雨一般向四面八方激蕩。
吳凡塵先是一愣,繼而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是什么情況,這俊男美女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最令他吃驚的是,其中的女子竟然比他還強上幾分,還一身的殺氣,似乎跟他有深仇大恨一般。
很快,吳凡塵就發(fā)現(xiàn)她身上的氣息有種似曾相識的味道。
她是……幾年前搶了他的云夢草那個蒙面女子!
吳凡塵猛地瞪大了眼睛,想也不想,身形急動向著天際逃去。
陳野一動不動,他發(fā)現(xiàn)這人在傳世境上境時根本沒把氣場凝練至極致,以他的速度不可能逃得過洛晴的追捕。
果然,洛晴后發(fā)先至,幾個呼吸間便追上了他。
見女子堵在了前面,吳凡塵急忙剎住身形,只見他額上全是汗水,幾縷花白的頭發(fā)披散在額前,眼神驚惶如喪家之犬,看起來十分可憐的樣子。
然而洛晴心里卻沒有絲毫同情,反倒充滿了刻骨的恨意,正是眼前之人,害得她家破人亡,半生流離!他死不足惜!
“你是誰,云夢草你也拿了,就不能給我一條活路嗎?”吳凡塵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語氣晦澀道??此羌軇?,分明是殺他而夠快啊。
洛晴的臉色轉(zhuǎn)向冷漠,寒聲道:“放年你可曾給過我們洛家一條活路???”
聽到“洛家”二字,吳凡塵軀體一震,雙目驚疑不定地看向她,“你是洛家余孽?!”
“好一個‘余孽’,當年就因為一顆六色礦晶,你用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把洛家抄家,把所有人發(fā)配到罪犯礦星,最后還一個個的害死他們!”
洛晴恨極而笑,那笑容充滿了凄美,地面的陳野看得心頭發(fā)痛。
吳凡塵臉色變了又變,當年他為了斬草除根免除后患,暗暗買通了罪犯礦場的管事,每隔一段時間便清除一兩個洛家的人,萬萬沒想到最后竟還是留下了禍根。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怨當初大意疏漏,以致今日被找上門來。但他卻不甘心就此被殺死,直接跪倒在洛晴面前一邊啪啪扇著自己的耳光,一邊痛哭流涕道:“我錯了,我鬼迷心竅,我不是人!求求你放我一條狗命吧,讓我做什么都行!”
他倒也下得了狠手,沒幾下他那微胖的老臉便腫脹起來,嘴角更是溢出了血絲,披頭散發(fā)的,看起來十分凄慘。
洛晴面色冰冷地看著他,一顆心毫無波瀾,像是征求他的意見一般輕聲問道:“放了你?”
“對對對,只要你放了我,我愿意做牛做馬來贖罪!”吳凡塵仰著臉忙不迭道,渾濁的雙眼里充滿了祈求忐忑之色。
“誰來放過我那可憐的母親?”洛晴喃喃自語道,繼而玉手閃電般探出,一掌擊碎了吳凡塵的腦門。
她不去看吳凡塵的尸體,而是凝目看向遠處天空中飄蕩的浮云,兩行晶瑩的淚水沿著瑩白的臉龐滑落。她終于親手殺死了仇人,可為何沒感到一絲喜悅?
陳野閃身來到她面前,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滿心憐惜地看著她,忍不住伸手為她拭去眼淚。
洛晴出奇地沒有躲開,而是怔怔地看著他。
“我們回去吧?!标愐叭崧暤?。
洛晴無言地點了點頭,下一刻卻撲到陳野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陳野遲疑了一下,小心地抬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心底輕嘆,這天為什么那么喜歡帶給人苦難?
洛晴這一哭就是小半日,把陳野胸前的衣服都打濕了,充分詮釋了女人是水做的這個事實。
“對不起,我又在你面前失態(tài)了。”洛晴低著頭不敢去看陳野,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被他看見自己哭了,真是丟死人了。
陳野安慰道:“別這么說,人之常情而已。”
“我們回去吧?!?p> 聽著她說這句話,陳野思想有些恍惚,聽起來就像一個妻子對丈夫說的話一樣,讓他不知為何感到暖洋洋的。
“好?!?p> 兩人剛回到耶老星,便發(fā)覺眾人聚集在沙洲殿堂前,氣氛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你可算回來了!出大事了!”司馬沉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