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蟻寇

第十五章 野珍館

蟻寇 胡四刀 2700 2020-01-28 12:24:52

  林間小道,幽暗深處。

  “能不能把你衣服脫了?”林焱注視著柳鳳泊的眼睛。

  “不能?!绷P泊一口回絕。

  林焱無奈扶額,“你這么穿著,實在麻煩。還是脫了吧?!?p>  “麻煩?”柳鳳泊問道。

  林焱指著落荒而逃的人影,對柳鳳泊無可奈何:“這已經(jīng)是第七波殺手了。”

  柳鳳泊側(cè)臥在稻草堆中,喝了口酒,“也就七波而已。”

  “是今天的第七波!”林焱被柳鳳泊氣得不輕,重重跳上驢車,“你這樣一頭白發(fā),一身白衣,實在太過顯眼。就不能戴個斗笠,換件正常的?”

  柳鳳泊抿了口酒,嘴角微翹,“我這白衣哪里不正常?”

  “現(xiàn)在是冬天!你穿著白色單衣,哪里正常了?”林焱皺眉搖頭,“到了下個城鎮(zhèn),一定要給你弄件棉衣?!?p>  “不要?!绷P泊將雙手枕在腦后,平躺下來,“不夠瀟灑?!?p>  林焱沒好氣地說道,“你現(xiàn)在可是欽犯,還在乎瀟不瀟灑?況且我們行蹤暴露,這樣走走停停,還剩五日,我們真能趕到王城?”

  問題沒有得到回復(fù)。

  林焱回頭去看,柳鳳泊雙目緊閉,也不知道真睡假睡。

  林焱嘆了口氣,默默趕車。

  他們早已離開岳山地界,向南行了五天,離王都已是不遠(yuǎn)。

  可這一路上,并不太平。

  他倆成了過街老鼠,無論黑道白道,人人喊打。

  黑道人物還要好些,至少為利而來,簡單干脆。

  自詡正道之人,則要麻煩許多,動不動之乎者也,一言不合便民族大義。

  林焱不勝其煩。

  柳鳳泊倒是自在,喝喝小酒,睡睡大覺,他這哪里像是去赴死?

  不過五日時間,林焱與人交手六十余次。

  每日皆是精疲力竭,夜里睡得極沉,倒是沒有遇到夜襲,也是謝天謝地。

  風(fēng)餐露宿了五天,今天難道又要以天為被,以地為席?

  林焱抬頭看天,烏云蓋頂。

  這可不是好兆頭,只怕今夜會有大雨。

  林焱加緊趕路,驢車搖晃,也是不慢。

  又往前行了不遠(yuǎn),遇到兩頭岔道。

  林焱立刻犯難,他從小在龍興長大,自然認(rèn)不得去王城的路。

  幸好路邊有一青年正在解手。

  那人騎的是大宛良駒,黑衣白裘,一看便是非富即貴。

  等那人便溺完畢,林焱問道:“敢問這位兄弟,往王城方向該走哪條路?”

  那青年抖了抖眉,全無架子,“你可是問對人了,我也是剛從王城趕來?!?p>  他指了指右手岔口,“順著這條路走就能上官道,再順著官道走一天,也就能見到王城外的村落了?!?p>  林焱拱手致謝。

  那人的話卻沒說完,“我可勸你別急著走,你看看這天?!彼钢鞛踉疲把劭刺煲掠?,你們這驢車可趕不及?!?p>  蹬鞍上馬,黑衣白裘將馬頭調(diào)轉(zhuǎn),朝向左側(cè)路徑,“不如和我去那‘野珍館’避一避雨,還能嘗些名品山珍。”

  林焱婉言拒絕,那人也不在意,說了句,“這可是你們的損失。咱們有緣再見。”便策馬奔入左側(cè)路徑。

  林焱繼續(xù)驅(qū)車向右,回想方才那人,為了一口吃食到處奔波,也是有趣。

  突然,空中劃過一道落雷。

  電光直插下來,雷聲貫通天地。

  林焱正感嘆天威難測,忽看到濃煙滾滾,焦炭味彌散刺鼻,再往前走就能聽見“噼啪”聲響。

  站在驢車上望,竟然是方才那道雷光劈中了路邊巨木。

  巨木燃火,轟然倒塌,阻礙了去路。

  還有兩人,同樣候在樹前,被巨木攔路。

  冬季巨木枯朽易燃,火勢熊熊。

  其中持刀男子吐了口唾沫,“也是點背,居然遇到這種破事?!?p>  另一魁梧漢子答道:“這火不停,這路可過不去?!?p>  “眼看就要下雨,雖能澆滅這火,可雨天泥濘也是難行?!背值赌凶用碱^緊縮。

  魁梧漢子哈哈一笑,“我與兄臺也是有緣,不如與我同去‘野珍館’。借宿一宿,你我把酒言歡。”

  “我也正有此意。傳聞,那館子里有個‘牛飲酒’,需得海碗豪飲,配上風(fēng)味野牛肉,堪稱一絕!”

  “兄臺竟也知道,那可真是不能錯過?。 ?p>  兩人相約而去,與林焱擦肩而過。

  林焱望著火墻,準(zhǔn)備找找小路,穿過路障。

  “還真準(zhǔn)備雨中漫步?”柳鳳泊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不如去那什么館看看,好酒好肉伺候,何等逍遙?!?p>  林焱白了他一眼,說到美酒瓊漿,這人就走不動道。

  再看一眼天空,黑云壓頂,悶雷陣陣。

  林焱嘆了口氣,原路返回,循著左側(cè)岔口往前趕車。

  趕了不遠(yuǎn),便能從樹隙間望見“野珍館”的輪廓。

  外立圍墻,白墻黑瓦。門口立著幌桿,三條酒幌迎風(fēng)招搖。

  這“野珍館”雖比不上號稱“想啥有啥”的四幡客棧,能在這荒郊野徑掛上三條,也是頗有底氣。

  再過一個拐角,已經(jīng)能看清“野珍館”全貌。

  白墻整凈,偶有山藤攀附。黑瓦凈潔,稍有灰塵黏著。

  門掛三對大紅燈籠,燈穗離地一寸。

  燈書“野珍館”三字。

  三條酒幌也有些意思,一書店名,后兩條是一幅對聯(lián)。

  “野珍盡攬?zhí)煜驴停葡惚橐仆庀?。?p>  進(jìn)了院里,柳鳳泊跳下車來,立刻就有小二笑臉相迎。高呼“貴客臨門”,低手牽過韁繩,沒有因為是驢車,而有絲毫怠慢。

  再去看,朱紅大柱倚墻,橙紅燈籠高懸。

  店分兩層,上有燭光點點,下有燈火通明。

  還沒進(jìn)門,酒香喧鬧已經(jīng)透出墻來。

  柳鳳泊喜上眉梢,大步邁了進(jìn)去。

  林焱給了小二些碎銀,瞥見馬棚里的大宛良駒,囑托了幾句,便跟上白袍劍客。

  真正進(jìn)了店門,才發(fā)現(xiàn)情況有些怪異。

  店內(nèi)約有二十余座,卻分成兩側(cè),涇渭分明。

  左側(cè)是江湖漢子,刀槍劍戟,海碗豪飲,大聲談笑。

  右側(cè)則是文雅之士,紙扇綸巾,酒盅慢品,低聲淺談。

  店內(nèi)小二躬身行禮,“兩位客官,打火還是住店?!?p>  這又是落雨又是大火,自然是要過夜。林焱稍加詢問,只剩幾間下房。幸好兩人也不矯情,便將住處訂好。

  當(dāng)然,既然來了“野珍館”,怎么能不嘗嘗此處的拿手好菜?

  只是一眼望去,座無虛席。

  林焱剛想吩咐小二,左手邊突然有人站了起來。

  是那白裘青年,他一人占著張桌子,朝林焱招手,眉開眼笑。

  林焱還未動作,柳鳳泊徑直走了過去。

  小二最會察言觀色,說了聲“風(fēng)勢漸大,小的得去關(guān)門”,便躬身離開。

  林焱只能無奈跟上。

  說來也巧,之前遇到的魁梧漢子與刀客,就在鄰座,舉杯交盞,喝的好不痛快。

  還未坐定,那白裘青年張口說道:“你們方才不是還忙著趕路嗎?怎么就來了這里,可是被我說動了?”

  林焱苦笑,將大火攔路的事情簡略說明。

  那白裘少年哈哈大笑,“那我們可真是有緣,這都能湊到一塊兒。還坐在一張桌上?!?p>  柳鳳泊接話道:“如此有緣,該當(dāng)我倆做東,請兄弟你不醉不歸!”

  “唉!這是什么話。我叫孟然之,叫我然之就行?!卑佐们嗄曛噶酥腹窈髵靻危捌妓喾暌彩乔?,兩位想吃什么,想喝什么盡管去點。這頓,我來做東。”

  “孟兄弟如此豪氣,我若是矯情,就是對不住你?!绷P泊嘴角微翹,淡淡說道,“小二,先來個深山野熊掌。再來個醬烤鹿舌……”

  林焱汗顏,柳鳳泊專挑貴的點,太不講究。

  孟然之卻臉色不變,甚至有些莫名興奮,“這野熊掌可是鎮(zhèn)店之寶,當(dāng)場點菜可吃不到。幸好你們運(yùn)氣不錯,遇上了我。我可是早在半年前就已經(jīng)下好了定金。今天就是沖著這熊掌而來?!?p>  柳鳳泊微微一笑,“我等江湖草莽,自然沒有孟兄弟懂得享受。我聽傳聞,這深山野熊掌,需得先用百里香去腥,再配上蜀地的‘朝天辣’腌制,最后蒸煮至七分嫩熟。可謂是人間美味。”

  孟然之撫掌而笑,“白袍千臂,果然是個老饕!”

  林焱驟然握緊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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