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蟻寇

第四十一章 血染白裘

蟻寇 胡四刀 2718 2020-02-10 11:38:42

  人橫飛,鋼鐵圍墻,破開縫隙。

  藏青儒生,披衣帶血,宛若尖刀,刺破黑幕,又似鐵錘,轟塌黑墻。

  約莫三十人,青衣護院,隨楓叔殺入堂中。

  楓叔赤手空拳,卻如摧枯拉朽,無人可擋。

  青衣,黑甲,交織混雜。

  怒吼,慘嚎,此起彼伏。

  山師陰望向父親,后者微微搖頭。

  他知道,此刻上前,也是徒勞。他是執(zhí)棋的那只手,不是陣中是廝殺的黑白。

  “紅袍兒,來,坐下。”

  手臂被父親拉著,山師陰坐下身子。

  山師玉抬起手臂,環(huán)指堂內(nèi)廝殺,“滿眼皆是人殺人,命滅命,你可知為何?”

  山師陰點了點頭,“因為野心?!?p>  山師玉微微一笑,撫著紅袍兒手掌,“人,從古至今,便是如此。想看的更遠,于是挺直了脊梁。想擁有更多,所以開疆?dāng)U土。”

  “登一山,望一山,望眼欲穿。這,便是人?!?p>  “孩兒明白?!鄙綆熽幬站o雙拳,他將在場賓客,每一個人的嘴臉,記入腦海。

  “你呀?!鄙綆熡袢嘀t袍兒腦袋,“總是明白這個,知道那個。當(dāng)真解得清楚?人心難測,世事難料。如同為父,庇佑山師家這些年歲,如今卻成了攔路的朽木。”

  “你烏云叔有大志向,可他還是急躁,須知順天依時,總有我山師家崛起之刻?!鄙綆熡駬u了搖頭,“可他卻等不及了。搏得是山師家基業(yè),還是他身后那點薄名?”

  “樹欲千年不倒,更需植根萬丈?!?p>  面前廝殺血流,山師玉卻慢條斯理地滿上一盞酒,“胯下之辱,唾面自干,臥薪嘗膽。此為隱忍?!?p>  他又夾了片牛肉,“一鳴驚人,一擊斃命,雷霆手段。此為狠辣?!?p>  唐楓殺透敵陣,青衣僅余十人,護在家主身前,與黑甲對峙。

  山師玉站起身來,朝紅袍兒微微一笑,“紅袍兒,可得找個好婆娘,給為父生個大胖孫子?!?p>  山師陰還未反應(yīng)過來,卻看到山師玉轉(zhuǎn)動身邊燈臺。

  軟墊之下,竟是一條暗道。

  他伸手要抓,卻沾不到父親衣角。

  身下一空,山師陰落入其中。

  黑甲鼓噪,持刀上前,青衣勉力抵抗。

  “唐楓!”山師玉高聲喝道:“你也下去!”

  楓叔原在殺敵,聽聞此言,差點中刀。趕緊打起精神,頂開利刃,退回陣中。

  他雙拳帶血,單膝跪下,“家主說得什么話!我在此處抵擋,該是家主快些下去?!?p>  山師玉將他拉起,推向軟墊,輕聲說道:“帶著紅袍兒,躲去九霄?!?p>  “九霄?家主何出此言!與我相比,少東家更需要家主!”唐楓眉頭緊皺,猶不愿走,“即便這是家主命令,我也絕不遵從!”

  “這不是命令?!鄙綆熡褡プ√茥骷珙^,“這是一個好友的請求。你我相識多年,只有將紅袍兒托付于你,我才放心?!?p>  “家主,我……”唐楓無語凝噎。

  面前青衣,已抵擋不住。

  山師玉拍了拍唐楓肩膀,“走吧。”

  唐楓渾身顫抖,欲言又止,抬拳卻又放下,目光游移不定,最終點了點頭,躍入坑洞之中,“家主恩情!楓!必當(dāng)以死相報!”

  目送唐楓身形消失,山師玉背轉(zhuǎn)過身,擰動另一側(cè)燈臺。

  身后坑洞閉合,沙石俱下。

  面前青衣潰敗,被黑潮掩沒。

  山師玉嘴角含笑,站在原地,凜然不懼。

  黑甲也不上前,只是停在三步開外。

  山師云立在堂中,手中捻著散亂紅綢,“大哥,事已至此,何必負隅頑抗?!?p>  山師玉看著腳邊青衣,傷痕累累,卻統(tǒng)統(tǒng)戰(zhàn)至最后一息。

  投降?

  山師玉蹲下身子,為青衣抹去面上血痕,然后提起染血短劍。

  提劍在手,家主依舊風(fēng)度翩翩。

  面前黑甲利刃,如同無物。

  即便黑云蔽月,月猶自明。

  山師玉橫劍頸上,語氣淡漠,輕描淡寫,“山師族人,永生不為,階下之囚。”

  血染白裘,含笑而終。

  山師云眼角抽搐,幽幽嘆氣,“厚葬?!?p>  說罷,他便朝堂外走去,“野草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紅袍兒,別怪烏云叔狠心?!?p>  地道深處,煤燈搖曳,昏暗不明。

  山師陰呆立原地,身前已是一片沙土,想必是父親毀了機關(guān)。

  回去已經(jīng)全無可能。

  父親……

  依照父親的性子,此刻……此刻只怕,已經(jīng)……

  山師陰不敢,也不愿再想下去。

  “少東家?!碧茥髡舅砗螅鹗终?,卻欲落未落,猶豫不決。

  “我沒事。”山師陰并未回過頭來,他的聲音平穩(wěn),甚至有些清冷。

  仿佛家主的死,與他絲毫無關(guān)。

  可顫抖的身軀,依舊暴露了他的內(nèi)心。

  唐楓鼻子一酸,流出淚來,伸手將紅袍攬入懷中,“少主,你哭吧,哭出來就會好受些?!?p>  山師陰掙開楓叔,緩緩回頭,眼眶泛紅,卻不曾落淚,下唇緊咬,滴出血來。

  “我不能哭?!鄙綆熽幝曇舳荚陬澏?,“我不能為父親丟人?!?p>  唐楓兩行熱淚,說不出話。

  山師陰跪倒在地,朝著面前黃土,叩了九個響頭。

  重重落,聲聲響,洞中回蕩。

  他已下定決心,總有一日,他會回到這里。

  歸來之日,整個山師家,都會在他腳下!

  紅袍站起身來,抹勻嘴上嫣紅??∏文橗嬙诨锜粝拢靼底兓?,“楓叔,走吧?!?p>  紅袍在前,微風(fēng)輕擺,“我倒要看看,父親口中‘九霄’,到底有何不同?!?p>  楓叔看著紅袍背影,一時回不過神。

  少東家似是有些不同了,只是何處不同,他卻說不上來。

  可是,管他呢。

  少東家就是少東家。

  無論他變成何樣,無論他走上何路,無論他要做何事。

  他依舊是他。

  家主將唐楓當(dāng)做好友,唐楓看著紅袍長大,他又何曾不是將紅袍視若己出?

  前方昏暗,楓叔愿為少東家,遮風(fēng)擋雨。

  地道極長,越是往前,越是光線不明。

  途中,偶有幾間大洞。

  洞中藏有兵刃,干糧,甚至引有活水。

  顯然,此處地道不僅是避難之用。

  此等規(guī)模,這地道所存時間,只怕不下五十年。

  山師家之心,蟄伏已久,也難怪山師云難以隱忍。

  山師陰取了把長劍,楓叔取了副拳套。

  兩人又包了些干糧,取了飲水,這才走到地道盡頭。

  地道盡頭是一扶梯,已無油燈,是為防止光線外露,暴露目標(biāo)。

  楓叔讓山師陰稍等,嘴里銜著短刀,慢慢上爬。

  很快便爬至頂端,正是個洞口,可讓一人倚靠,不至掉落。

  楓叔用手敲了敲,頂上是塊大石。

  伸手摸索,石下附有滑動鐵鉤,用于穩(wěn)固。

  楓叔用力掰開鐵鉤,鉤上異常順滑,顯然常有工匠維護。

  楓叔不敢掉以輕心,鼓起全力,輕輕推起大石。

  移開一寸,已能見到空中繁星。

  竟是在一處密林。

  確認無事,楓叔才將石塊完全挪開,鉆出洞外。

  冬日深夜,蟲鳴斷絕,靜謐無聲。

  楓叔朝洞里,輕輕喊了一聲。

  山師陰這才順著扶梯,爬出洞來。

  楓叔為山師陰拂去塵土,山師陰環(huán)顧四周。

  突覺天大地大,何處安家?

  他有一瞬迷茫,晃晃腦袋,便穩(wěn)下心神。

  滿心躊躇,與楓叔并肩上路。

  星光披肩,路在何方?

  “再后來,我們一路遭遇追殺,有山師家的人,也有黑一門的刺客。最終就被你小子,撿到了?!鄙綆熽幙吭诖采希樕l(fā)白,甚是虛弱。

  他將自己的遭遇,說了些梗概,略過了叛國言論。

  林焱坐在床邊,手里端著藥碗,舀起一勺,放到紅袍嘴邊,“你剛剛消了體內(nèi)余毒,怎么這么多話,還不快把藥吃了。”

  山師陰撇過臉去,“不吃,苦?!?p>  林焱皺了皺眉,這么大人,還耍小孩子脾氣。

  他也無可奈何,腦筋一轉(zhuǎn),開口說道:“你若乖乖吃藥,我就帶你偷溜出去,去看楓叔?!?p>  山師陰立刻轉(zhuǎn)過頭來,搶過藥碗,便一飲而盡,對著林焱似笑非笑。

  林焱這才反應(yīng)過來,哭笑不得。

  這紅袍,根本就是早有預(yù)謀,而自己又傻乎乎地上鉤了。

  林焱為山師陰取來外袍,是他最愛的正紅。

  林焱將紅袍往床上一拋,“走吧,我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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