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顧盛之從護士站拿來冰塊用紗布裹住幫夏四季冷敷,夏四季被冰得呲牙咧嘴,自己接過冰塊。
“寶露到底怎么樣了?”夏四季追問。
“你送診很及時,六院的初步處理也很到位,沒有生命危險?!?p> 夏四季聽后長舒了一口氣,嘴角拉起一個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我最害怕的就是這個?!?p> 顧盛之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人命關天,一個孩子的背后往往是一個家庭的悲喜。
“其實我神經(jīng)大條,整天咋咋呼呼的,根本就不適合當一個老師。我有時候連自己的事情都弄得丟三落四的,根本照顧不好他們,也教不好他們?!?p> 夏四季垂著頭,很自責,是她不專業(yè)不用心?,F(xiàn)在想想,寶露從早晨入園時就有異常,吃飯也很少。小孩子不會表達自己的不舒服,她卻也沒早早察覺。幸好寶露沒事,要不然她一輩子都得活在愧疚中。
“你一直做的很好?!彼⒉挥X得自己的話的話是安慰,這是事實。
“一直?”夏四季嗅出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顧盛之沒有說話,他只是輕輕地捏了一下夏四季的小臂。
夏四季才知道,原來林沐沐把她出賣的那么徹底。
顧盛之皺著眉頭,從口袋里拿出一只小手電,把她頭往右摁了一下。
“干什么?”夏四季不明白。
“我看有沒有工傷,外力擊打會造成鼓膜穿孔?!?p> 夏四季被這個很專業(yè)的名詞嚇到繃直了后背。
“沒有?!鳖櫴⒅栈厥蛛?。
夏四季很同情那些被顧盛之診治過的病人,這過山車般的問診經(jīng)歷,沒病也得留下心理陰影。幸好她知道顧盛之是在故意嚇唬她。
“我要真工傷了,就可以正大光明翹班在家休息。”夏四季揉揉臉。
“這不好笑?!鳖櫴⒅舆^她手里的冰塊,拿出一坨黏黏糊糊的東西糊在了她臉上。
“我是說真的,那次我小臂骨折,帶薪休了好長時間假??!”
顧盛之的手指停在她的臉頰,夏四季后知后覺到他的壞情緒。
“骨折的時候為什么不來找我?”顧盛之問,“是不是如果沒有林沐沐的事情,你永遠也不會主動回頭找我?”
夏四季張張嘴,卻說不出話。
在那之前,我找過你的。
夏四季記得老夏把她趕回來上班的第一個周六,她坐著公交車鬼使神差地就來到了醫(yī)院。她站在綠化帶后面,聽顧盛之向考察的外國醫(yī)療專家介紹醫(yī)院的工作。全英翻譯,中間還夾雜了大段她聽不懂的貌似專業(yè)的詞匯。
夏四季聽了一小會兒,看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突然就沒了勇氣,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挺可笑。
于是夏四季坐在醫(yī)院對面的蘭州拉面店一口氣喝了五碗拉面。
然后,回家狂吐了一夜,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思念會平息,平復,終歸平淡。日子要繼續(xù),懷念應該在偶爾醉酒后發(fā)瘋,正常人被逼著往前跑,哪里有那么多時間尋死覓活,哭天搶地。
可這些話要怎么說出來?夏四季被顧盛之怨恨的眼神逼得絕地反擊:“你不是也沒回頭找過我!”
“我找過的?!?p> 夏四季很吃驚,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我天,當時發(fā)生了什么,讓我錯過了顧盛之主動向我承認錯誤的機會?
“當時,我參加了一場急救,病人隱瞞了艾滋病史,不湊巧我在操作中發(fā)生了暴露。等到手術要查傳染病,病人才說了實話。我去領阻斷藥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你跟我說分手的場景?!?p> 二十八天,阻斷藥的副作用和巨大的心理壓力一度讓他對自己的職業(yè)產(chǎn)生抗拒和厭惡。
“當我看到陰性結果出來的那一刻,我告訴自己,我要去見你。”
我要去見你。
印象里,顧盛之從來沒說過一句膩歪的情話,他是極為隱忍克制的性格,心思極少外露。
在那黑暗的二十八天里,他是怎么挺過來的?
夏四季伸手摟住顧盛之的腰,輕輕地靠過去,把全身的重量壓在他身上:“我們這樣是不是都算工傷后遺癥?!?p> 顧盛之“嗯”了一聲,繼續(xù)把涂滿藥膏的手指在她臉頰上揉來揉去。夏四季突然想到她爸做紅燒肘子時用冰糖和醬油反復涂抹按摩豬肘子的情景,頓時一陣惡寒。
不一會兒,她好像反應過來,握住顧盛之的手:“你去見我,我怎么不知道?你到底見沒見到我?”
顧盛之甩開她的手,走到洗手盆邊一邊洗手一邊說:“見了,你和夏叔在小區(qū)公園散步,你拿個充氣的佩奇,又笑又叫的。”
拿著充氣佩奇又笑又叫?夏四季認真回憶這個有些鬼畜的畫面,好像是她爸剛出院那會兒,她算是彩衣娛親,哄她爸多走幾步路。
“我爸的醋你也吃?”人家都是男主角求復合時見到女主跟男二號親親抱抱舉高高才誤會,她拿的是什么瞎眼的劇本。
“不是?!鳖櫴⒅苷J真地回答,“是單純覺得當時的你特別開心,我實在沒必要打擾。”
這話酸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特別失落,最好暴瘦又憔悴,然后你就踩著落葉,一把抱住我說,我來晚了??赡銢]想到我又開心又快樂,都沒給你出場機會。”夏四季惡趣味地問。
顧盛之睨了她一眼,“你這會兒不懷疑人生了?”
寶露得病的原因很快查清楚了,寶露爸媽翻查了家里的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前一天晚上,寶露偷偷踩著凳子偷吃桌子上的巧克力豆。腳下一滑,從凳子上摔下來了。
小朋友知道自己做的不對,胸口痛痛的,也不敢說。
寶露媽媽很不好意思,一個勁說:“老師我錯了,我錯了,要不然您也打我?guī)紫掳?!?p> 顧盛之站在一側看夏四季很大方地一擺手:“不了,抽人耳光手疼?!?p> 寶露媽媽尷尬地笑了笑。
顧盛之開車送夏四季回家,四季坐在車上問:“顧醫(yī)生,你剛出急診室那會兒,如果不是我拉住你,你是不是就直接上手了?”
沖冠一怒為紅顏,我的女人你也敢動?!
“沒有,”顧盛之像看白癡一樣看了她一眼,“又不是十六七歲的時候,熱血上頭,不服就干。我只是想建議家長去查看一下家里的監(jiān)控或者問一下看孩子的老人,孩子這幾天是不是摔過跤,而家長不知道或者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