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眥說:“想要找到下毒之人雖不容易,但若是要讓那人自己送上門來,卻容易得多?!?p> 百尺恍然大悟:“大神是指那件東西?”
“沒錯,只要還沒拿到那件東西,他一定不會罷休。”
瀝川不解:“他想要什么?”
“一顆夜明珠,一顆一人高的夜明珠?!?p> “原來如此,難怪螃蟹精要帶這許多人來。那顆夜明珠早先的確是在圣地的,月前才被移到羅綃宮,當(dāng)做宮里的裝飾用了。”
月疏桐回想起來,今早在鮫人崖,瀝川還想討這夜明珠給月疏桐當(dāng)做送給鳳后的壽禮呢,想不到她月疏桐不稀罕的東西,在別人眼里卻是個寶貝。
瀝川說:“若是用這夜明珠能換回您故人孩子的性命,我羅綃宮愿意獻(xiàn)出這顆珠子?!睘r川在鮫人族的地位極高,他完全可以替海皇許下這個承諾。
百尺說:“只怕那人太過謹(jǐn)慎,不敢來收這份大禮,反而耽誤了救人?!?p> 月疏桐有個主意:“那我們就把夜明珠在羅綃宮的事放出風(fēng)去,引那人來取,就算他不來,他也會派個人來。到時候我們順藤摸瓜,照樣能找得到他?!?p> 百尺反問道:“若他遲遲不肯動手呢?這未免太被動了。而且,我一直有一個疑問,那人既然早在二百年前就開始盤算,卻為何要一直耐著性子等到今日?”
對啊,他為什么會等到現(xiàn)在呢?本月十五月圓之日,連日子都定好了?
過了一會兒,瀝川才想到:“那人或許是在等那顆珠子定型。各位有所不知,那顆夜明珠是這圣殿所生的一顆螺珠。在滄海,螺珠雖然不少,但能形成夜明珠的,卻并不多。螺珠生長緩慢,通常數(shù)萬年才會定型。而像這顆一人高的珠子,古往今來就這么一顆,所以我鮫人族才耐著性子等了這許多年。也正是因為那珠子是最近才定的型,所以月前才被移到羅綃宮的?!?p> 百尺說:“定是這樣沒錯。不知大神想怎樣做呢?”
睚眥嘆了口氣,說:“我要拜托丫頭的,也正是此事?!?p> 睚眥把他的計劃很詳細(xì)地說給眾人聽,眾人都說妙極。當(dāng)即商定,待月疏桐從丹穴宮參加壽宴回來后,就照此計行事。
然后,睚眥就請瀝川和百尺到圣殿外面守著,他要給月疏桐渡化修為。
月疏桐以前受過翔刃的仙氣,仙脈早已打開,如今再受睚眥的修為,自是無比的暢快。她感覺到源源不斷的仙力涌進(jìn)體內(nèi),如洪水,如猛獸,將她原有的那點修為徹底顛覆了。
睚眥本就不是一般的神仙,它是祖龍之子,神族第一任天帝的親弟弟,有恩必答,有仇必報。他的修為經(jīng)過了二十七萬年的沉淀,自是霸道得很。與月疏桐之前所練的法術(shù)雖不是一個路子,卻更勝不止幾籌。
就在睚眥為月疏桐渡化修為的時候,一輪“超級滿月”竟在今夜,貼著海面緩緩升起,使海水瞬間膨脹,堆起一座座十丈高的浪墻。月盤之大,遮住半壁天空;月光之華,蓋過滿天星宿。這景象,天書上從未記載,世間神見所未見。
在鮫人崖,法圣天尊和元始天尊放下手頭的事情,匆匆忙趕到洞外。二位天尊掐指一算,不好!竟是改天換日之象!
在天庭,天帝緊急召集眾仙官商議對策,幾十萬年來,天上還從未有過如此熱鬧的夜晚。
在丹穴宮,所有人都說這是蒼天在為鳳后的生辰慶賀。眾宮娥紛紛行禮,歡祝之聲震耳欲聾。唯獨鳥帝和鳳后高興不起來,他們威嚇眾宮娥休要胡口亂說!
在蒼梧宮,木神端坐在高高的梧桐樹上,輕輕撥弄著琴弦,月亮在他的身后緩緩升起,琴聲也緩緩拔高。這曲子,他已很多年未曾彈過。
在羅綃宮,寒汐匯報完今天早上在圣地發(fā)生的事,便向海皇告退。他剛剛從殿內(nèi)走出來,就險些被晃動的海水推倒。他看到殿外的那顆夜明珠從臺座上跌落下來,突然“嘭”的一聲,炸裂成無數(shù)的碎片!一團(tuán)濃郁的仙氣,噴涌而出,這氣息很是熟悉。這股仙氣像會發(fā)光的沙子一樣,朝著同一個方向閃閃亮亮地游走了。
百尺和瀝川一直守在圣殿外面,盡管剛才海水曾猛烈地晃動,但這圣地有那棵高山一般的黑樹坐鎮(zhèn),無數(shù)條樹枝攪起大大小小的漩渦,竟把那晃動的力道卸掉了一大半。于是乎,他二人并不把這晃動太當(dāng)回事,畢竟十五月圓之日,正是海潮大起大落之時。
他二人像往常一樣閑聊著,完全不知曉圣地外正在發(fā)生的事。
百尺說:“我五千歲那年曾與母親一同拜訪羅綃宮,當(dāng)時路過這圣地時,我就指著這棵樹問我母親,我說,母親,這是棵玄鐵樹嗎?為何長在海底,為何沒有葉子,為何這般的黑?母親說我的問題太多了,讓我回去翻書?!?p> 他二人哈哈笑了起來。
“那百尺殿下可回去翻書了嗎?”
“哎,可惜我那時候玩心太重,一回到家,就把這些個問題忘得一干二凈了,今早在來的路上才想起這檔子事。所以,才想向你請教???”
“請教不敢當(dāng),百尺殿下言重了。要說這棵樹啊,來頭很大,是大地之母親手種下的,據(jù)說是棵果樹。有時會結(jié)桃子,有時會結(jié)杏子,有時又會結(jié)枇杷,總之是種類紛繁,百果飄香。我鮫人族的始祖便是被這果香吸引,才決定來滄海定居的。后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這棵樹不再結(jié)果,只是一味地長高長大,數(shù)百萬年不曾停歇。再后來,肅儀娘娘給它取了個名字,叫海鐵樹。”
“什么?竟是我母親取的名嗎?”
“對啊,就在百尺殿下隨肅儀娘娘到訪的那日,?;室矄柶疬@是棵什么樹,肅儀娘娘便說,這樹這么黑,像玄鐵一樣,應(yīng)該是海鐵樹吧?!?p> 他二人又哈哈大笑起來。肅儀娘娘才從小百尺那里聽說這棵樹像玄鐵一般,便為這樹取了“海鐵樹”的名字,實在是調(diào)皮得很。
“我那時候八成正和寒汐玩得開心,完全沒理會他們說的話。哎?剛才是不是…?”
倆人聊得正興起,百尺突然感覺到一股仙氣從他身上穿過,涌進(jìn)了圣殿里。
瀝川也說:“奇怪,疏桐姑娘的仙氣怎么會從外面進(jìn)到里面去了?實在太奇怪了。不對!”瀝川猛然想到了什么,她搶先奔進(jìn)圣殿。
百尺也追進(jìn)殿內(nèi)。
再說這圣殿之內(nèi),睚眥一口氣給月疏桐渡化了他全部的修為,便癱倒在地上。月疏桐趕忙站起身來要去尋百尺進(jìn)來給他醫(yī)治,卻被他攔住了。
睚眥輕輕搖著頭,說:“丫頭,我活了二十七萬年了,就算沒中這毒,大限也快到了,與其到那個時候無聲無息地歸于混沌,不如像這樣走了,至少還有丫頭你送我?!?p> 他說得如此平靜,怕是真的就快要死了。
月疏桐急哭了,她此前并不知道,神仙的修為一旦耗盡,命也就快沒了。若她早些知道,她絕不可能接受睚眥的請求。如今,她月疏桐,豈不成了殺人兇手!
“我不要你這修為了,你快拿回去,快拿回去!”她想要把修為再還給睚眥,可是她根本沒學(xué)過渡修為的法門?。?p> “我有些話要告訴你,你不要講給其他人?!?p> “有什么話以后再說啊,先把你救活要緊!”
睚眥用僅存的那一點點力氣,死死地拉住月疏桐的衣角,顫顫巍巍地說道:
“你聽我說,如果再不說,就沒機(jī)會了……我那故人是天帝的原配,已故昭胥天后,她的孩子就是嫦夙公主。她的身份,你千萬別告訴任何人,我救她之事,也千萬別讓她知道。你見到那下毒之人后,一定要拿到解毒方法,倘若那人說他自會去救嫦夙,你也不要相信?!?p> “嗯,我記下了!”月疏桐本該驚訝的,畢竟被下毒之人是嫦夙公主,天庭唯一的公主,可是她此時完全沒工夫細(xì)想,她只想趕快把睚眥救活。
“你醒醒,你醒醒啊!”
可是睚眥已經(jīng)死了,他再也不會說話了。他的身體漸漸變得像團(tuán)紅色的星云,似乎很快就要消散。
月疏桐急得哭出了聲:“你不能死,你還沒見到我救活她呢,你不能死!”
月疏桐搖晃著睚眥的身體,神仙怎么也會死嗎?神仙哪能隨隨便便說死就死!
“百尺,百尺!”月疏桐慌慌張張地從地上爬起來,她一定要讓百尺把睚眥救活!這時,一股猛烈的仙氣沖進(jìn)她的身體,令她動彈不得。
這股仙氣與她體內(nèi)的修為相互碰撞,月疏桐感覺身體快要爆炸了,她再也支撐不住,昏倒了過去。
百尺和瀝川沖進(jìn)殿內(nèi),只見睚眥已經(jīng)化成了一團(tuán)淡淡的星云,就要魂歸混沌了。而月疏桐竟也到在地上!
“疏桐姑娘!”百尺一邊喊道,一邊沖向月疏桐,可是還沒到跟前,他就被月疏桐周圍的仙氣給彈開了,重重地撞在那些壁畫上。
瀝川看著這壁畫,又轉(zhuǎn)身看看月疏桐。他什么都明白了。難怪他二百年前第一次見到月疏桐時,就覺得很奇怪,這個陌生的女仙怎會有如此熟悉的氣息。他全都明白了。
月疏桐并不知道,她的體內(nèi),有兩股力量在互相撕扯,一股是霸道又儒雅,另一股是溫柔又剛強(qiáng)。這兩股力量起初互不相讓,到后來竟融為了一體,堅柔并濟(jì),互有所長!
她也并不知道,寒汐拿著她想要的珍珠,正離開羅綃宮,悠閑地往圣地走著,他還會告訴他們一件新鮮事,羅綃宮等了數(shù)萬年的裝飾物,那顆一人高的夜明珠已經(jīng)碎成了渣,羅綃宮得重新找個裝飾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