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嫻,你就把真相告訴我吧,好不好?”半夜馬上睡覺時,沈景洄在百芝嫻要爬上床之前,輕輕地拉住她的衣角,小聲問。
“沈景洄,你當你是誰,我憑什么要告訴你,你有什么權(quán)利知道,知道了你會幫我嗎?”她差一點就要笑著將真相告訴她了,“你不會,誰都幫不了我?!?p> “我會幫你的!”沈景洄急忙說,“我起碼會幫你減輕壓力,你不用自己一個人憋著!我們……我們都會幫你的!”
已經(jīng)躺在床上差點就睡著的佟蓓純笑了笑,拉開窗簾,看著她們倆。
“呵呵,你不需要你們的分擔?!彼ба溃郎洗?,“我根本就沒事,你們怎么那么煩?”
“我……”沈景洄愣愣的看著她,為什么她一下子就變得那么陌生?是自己做錯了什么嗎?現(xiàn)在彌補……還來得及嗎?
見她拉上了窗簾,沈景洄也只好作罷,這個看似平靜的夜晚,竟然劫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真是可笑啊,她自嘲地挑起眉。
?。ǖ诙煸纾?p> 百芝嫻臉上傷痕累累的去教室,同學(xué)也都不見怪了,哪次不是“騎自行車不小心摔倒”“走路撞到柜子上”“從床上摔下來意外撞到一些東西”,問多了,好奇心也就消失了,反正每次問都是敷衍人的解釋,沒有一次是真心的回答,百芝嫻想過,也許,自己人緣不好,是因為她每次都用這種理由去和別人解釋,而他們覺得自己有距離感才不愿接近的吧。
可這一次,令他們吃驚的是:班主任的課上到一半,百芝嫻傳說中“和藹美麗”的后媽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來了,班主任請她去自己辦公室歇息一會兒,等下課了再去處理。一下課,百芝嫻趁所以人不注意,半回頭地和佟蓓純說:“放心吧,蓓純,我是不會說的?!?p> 她沒有驚訝,像是意料之中地點點頭:“那便最好。”
一切,全被少年一人看在眼里,他撇撇嘴,昨天她和自己發(fā)那么大的脾氣,今天自己忍住怒氣和她打招呼她竟然裝作視而不見!他真懷疑這丫頭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現(xiàn)如今,懷疑的對象只有佟蓓純,現(xiàn)在她們之間的感情微妙地變化,佟蓓純的眼神里不再有怒意,而像是……內(nèi)疚后悔??磥恚齻円欢òl(fā)生了什么。
他還特別關(guān)注了一下沈景洄,發(fā)現(xiàn)她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顯然是不知道原因,那么,她們能單獨相處的時候就只有昨天她甩開自己手飛奔回宿舍的那一會兒時間。
百芝嫻和老師去了辦公室,高弈揚趁這難得的閑暇之余一把拽住佟蓓純的手臂,什么話也不說,拉著她往學(xué)校沒什么人的地方跑。
“你是想問我百芝嫻的事兒吧?”她一邊和他跑,一邊用平靜的聲音問。
他停下來,那眼神恨不得把她給看穿:“你最好不要騙我,老實把知道的一切一字不漏地告訴我?!?p> “告訴你我有什么好處嗎?”她甩開他的手,雙手叉腰。
“你可以試試挑戰(zhàn)我的極限。”他晃晃拳頭,“我一點兒也不會建議把力氣浪費在你的身上?!?p> “你以為我會怕你嗎?”她向前走一步,挑挑眉。
高弈揚忍無可忍,伸出拳頭就要往她的臉上揮。佟蓓純緊張地閉上眼睛,說不怕當然是假的,有腦子的人都明白,她是打不過他的,那為什么剛剛還要逞強?呵呵,為了面子唄。
“咦?”很多時間過去了,她還沒有感到疼痛,怎么回事?她簡直不敢相信,幫她抓住高弈揚的手的人是程帆!他不是一直都很恨自己嗎?為什么現(xiàn)在要幫她?還是說他放下那些事兒、拋棄百芝嫻來找自己啦?
“揚哥,交給我?!背谭銖娦πΓ澳阆然厝グ?,芝嫻應(yīng)該馬上就要回教室了?!比缓螅D(zhuǎn)身看向佟蓓純,眼神充滿著無奈,“蓓純。”他叫道。
他終于知道自己的好啦?佟蓓純受寵若驚:“嗯?”
“你可以告訴我芝嫻是怎么受傷的嗎?就當我剛剛幫你擋住那一拳的謝禮?!彼谛ΓΦ檬植蛔匀?,這是他盡的最大的努力了。
她怎么可能不生氣?委屈的眼淚奪眶而出:“程帆,你怎么可以這樣?你怎么變得這么陌生了?我都快不認識你了!真的要不認識了……”
“蓓純,我就求你一次,就這一次,看在我們曾經(jīng)是那么好的朋友上,你告訴我,好不好?”他臉上滿是央求。
“你不是討厭我嗎?”她擦擦眼淚,“你怎么可能這么和我說話?!?p> “蓓純,你難到都不問問我為什么討厭你嗎?”他皺起眉頭,“因為你太自私了,一心只想著自己,完全不去考慮別人的感受,我承認,你很聰明,特別聰明,但是你的聰明用的地方完全錯了,錯的離譜。我曾經(jīng)真的很看重你,你看起來是那么一個清純的少女,卻一次又一次地用陰險的手段去將自己生活書寫,我以真心待你,你卻毫不領(lǐng)情。這讓我無法無視你的缺點。如果你覺得我說錯了,現(xiàn)在盡情反駁我吧。”
“程帆,”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無言以對。”
程帆剛想開口,佟蓓純搶先他一步:“可是,你難道也不會在我的立場上想一想嗎?我為什么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為什么要不惜一切成為他人為之鼓掌的人?為什么要將身邊一個個真心待我的朋友全都趕走?為什么我會因為百芝嫻的優(yōu)秀而做那么過分的事?你想過嗎?”程帆不解地搖搖頭,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哭得不成樣的女孩,心中竟揚起了一絲絲同情。
“因為我爸爸是城管,他從我幼兒園時就不斷和我說:‘純純,你一定要成為最棒的,沒有男生女生之分,如果你沒有成為最棒的,你就要努力、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去變成最棒的。你不能有朋友,朋友只會拖累你。一開始,你可以從他們身上去學(xué)習(xí)你沒有學(xué)到的,一旦學(xué)有所成,你就想方設(shè)法和他們斷了聯(lián)系。’這十幾年來,我都是生活這種情況下,原本,我覺得父親說得很對,朋友就是累贅。可直到,我在你身后說了那些話之后,你不再理我,我莫名地第一次感覺爸爸是錯的,因為我未曾有過那么難受,和你一起學(xué)習(xí)時,我才是最真實的,單純地只做佟蓓純,不是給他任意擺布的傀儡。那天后,我回去和爸爸理論,他有史以來第一次打我,打得很狠。并且告訴我,我是強者,強者不需要朋友,只要名譽就足夠了。”她狠狠地吸吸鼻子,“但是我沒有后悔過,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和他唱反調(diào),為了我真心付出的朋友。我每次都想去和你解釋時,你總是把我當成空氣。無視是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你能體會嗎?我一直在想,為什么你一直不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是不是我做的事狠狠地傷到了你?還是你賭氣想無視我一輩子?我這十幾年來過得很累,我裝得好累啊,當我想找一個人哭訴時,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把他們……我把他們?nèi)稼s走了……”她蹲下來,捂著臉嗚咽。
少年完全愣住了,他怎么也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
自然的笑臉重回少年的臉上,他深呼一口氣,緩緩蹲下身,猶豫一下,伸手按住了女孩的肩膀,柔聲道:“蓓純,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曾經(jīng)……是我的不對,我不應(yīng)該那么對你,應(yīng)該當面找你問清楚的。我……對不起。”
她驚慌失措地抬起頭,少年向她伸出手:“走吧,我?guī)闩郎习??!?p> 她剛想握住,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自己傷害百芝嫻的一件又一件事,她連忙把碰到少年指尖的手收回,使勁搖頭:“不!你不會原諒我的!我做了那么多錯事,我……都不能原諒我自己,你要怎么寬容?我現(xiàn)在在芝嫻面前都抬不起頭……”
“不是你的錯,是我的疏忽?!彼俅紊斐鍪郑拜砑?,你已經(jīng)很棒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嗎?我能幫你,是我讓你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一切由我負責?!?p> 她緊緊握住少年的手,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心中的大石頭放下來了。
對于佟蓓純來說,人類最無私的溫柔莫過于減輕他人的痛苦。在她的世界里,只有那少年才有這種魔力,只有他能做到。而現(xiàn)在,她終于可以釋懷了。
程帆回頭看看她,滿意的笑了,佟蓓純追上來,小心翼翼地問他:“你怎么不問我真相了?”
“你不想說就別說了吧,起碼現(xiàn)在你‘涅槃重生’了啊?!彼酶愎值穆曇粽f。
“是我干的,”她自責而小聲地說,“我在網(wǎng)上找到了那些社會上小混混的聯(lián)系方式,只要給他們錢,他們就會幫你教訓(xùn)你指定的那個人?!?p> “嘿嘿,”程帆不懷好意地看著她,“但是你沒有自己下手不是嗎?這證明你內(nèi)心是不想傷害芝嫻的。”
“那個……是犯法的嗎?”她問。
“這個你先要有心理準備,去問問芝嫻?!彼麚Q上嚴肅的表情,“蓓純,不要再做傻事兒了?!薄拔視?,你放心。所以……”話說到這兒就中斷了,佟蓓純沒有再說下去。
“所以什么?”他好奇地問。
“我可以想我們從前那樣叫你帆哥嗎?”她有些羞澀。
氣氛就這么變得微妙起來。他有些不自在地繞繞頭:“榮幸之至。”
“謝謝你啦,帆哥?!彼退⒓缱咧?。
“謝我什么?”他有些哭笑不得,“蓓純,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清楚?我被你搞的一臉懵哎!”
謝謝你愿意重新認識那個佟蓓純,謝謝你還愿意讓她叫你哥哥,謝謝你帶她走出很無助、很恐怖的內(nèi)心世界,謝謝你……
謝謝你愿意帶著她一起走向?qū)儆谀銈兂ㄩ熋篮玫奈磥怼?p> 當然,她是絕對不會讓他知道的,這可是她的小秘密呀!
少女今天學(xué)會了很多,卻獨唯沒有學(xué)會:命運最愛捉弄胸有成竹、認為自己得到了一切的她。她和百芝嫻的恩怨,還沒有結(jié)束,屬于兩少女的暴風(fēng)雨,就要到來了。
誰都救不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