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淑芳齋,不禁讓人眼前一亮,往日沉重老氣的裝飾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都是些明艷新鮮的小玩意兒,而且都十分有趣。
遠(yuǎn)遠(yuǎn)的就聽見里面有人在說話,還有戲子咿咿呀呀試嗓子的聲音,現(xiàn)在靜語心里十分疑惑,這屋里到底在干什么?到底有什么驚喜等著自己?
遂抬了腳進(jìn)去,映入眼簾的是皇上楊婉流螢三個人都齊刷刷的看著她,靜語一時尷尬只胡亂找些什么話說出來:“皇上弄的什么名堂,拉著婉姐姐和流螢忙了一中午,連臣妾宮里的蘭香鈴兒也沒閑著?!?p> 楊婉和流螢在后面偷笑,這堂內(nèi)也不見蘭香鈴兒的影子。
明鐸今日鮮少的穿著素凈,一身的黃白色常服小龍袍,十分精干歷練又不失儒雅氣。
走上前來一把抓住靜語的手直拉到第一排的座位上,把她摁在上面坐下,而后自己坐在旁邊。
靜語心中忐忑,自己不過一介嬪位,怎敢和皇上并排坐著聽?wèi)?,而且婉姐姐是妃位,按?guī)矩可不能坐在自己的后頭,今天于情于理都不對勁,靜語心中十分不安。
慢慢轉(zhuǎn)過頭看著明鐸,輕聲細(xì)語道:“皇上,臣妾坐在這兒不合適吧?不如臣妾還是去后頭吧?!?p> 明鐸看也不看她直接回絕了,“朕讓你坐哪就坐哪,安心聽?wèi)虬伞!?p> 隨后聽見有人拍手,原來是在墻角站著的韓公公,剛才一進(jìn)來就被皇上婉姐姐和流螢吸引了目光沒,都沒瞧見墻角邊還有個人。
“噔噔噔……”唱戲的名伶登場,據(jù)說今天來的是京城名角兒,十二歲登場就唱紅了的千日紅。
等他咿咿呀呀的開嗓才知道今天唱的戲是《牡丹亭》,宮中向來不讓唱這樣的戲,說是淫詞艷曲敗壞風(fēng)氣??赡挠猩倥粦汛海钟姓l不喜歡看這溫柔纏綿的故事呢?為著靜語明鐸也不顧那么多了,只執(zhí)意讓戲班子進(jìn)來。
杜麗娘登場便是花團(tuán)錦簇依依裊裊,“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到后來杜麗娘和柳夢梅的“怎奈何,如花美眷,終不敵,似水流年;恨不知所蹤,一笑而泯,又豈知,愛恨情仇,終難忘,刻骨銘心?!?p> 一臺唱罷蕩氣回腸,大家為著杜麗娘和柳夢梅的愛情感嘆傷心,也為著其中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p> 錐心的痛,哪個女子不希望世上有一個人愛她入木三分呢?
靜語看的入神癡迷,早在一旁紅了眼眶啜泣開來。
明鐸瞧著憐愛不已挪過去把靜語攬到自己肩頭。像是有了依靠,剛才為著別人的情愛所痛心的情緒顧著這么多人一直斷斷續(xù)續(xù),哭也不得安生,如今倚在明鐸肩頭像是有了一堵墻無論怎么倚它靠它也不會塌,分毫顧不得別人了,只記得自己的難過和戲里的可歌可泣。
一時嚎啕開來,便是梨花帶雨了。楊婉和流螢坐在后面,一場戲下來也不顧得看戲,只想著今天下午的任務(wù)。
靜語一直想著一生一代一雙人,可朦朦朧朧身在其中不自知,這一雙人的另一半早已出現(xiàn),礙著什么東西?宮規(guī)約束、眾矢之的?還是面子?就是不肯承認(rèn),不肯直面內(nèi)心。
等到靜語心里的那股子傷心勁兒過去了,才意識到自己實為不妥,這屋子里后面還坐著婉姐姐和流螢,旁邊宮女太監(jiān)也是眾多的,若是傳出去了……
誰知見她不哭了,明鐸把她攬起來,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她:“靜語可是為著這杜麗娘和柳夢梅哭的?”
靜語眼眶里還留著淚花,明眸皓齒的實在是我見猶憐,點點頭:“白日消磨斷腸句,世間只有情難訴?!?p> 一字一句,一字一頓,字字感嘆,字字皆惋。
明鐸任著靜語倚在肩頭,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春禧殿的茉莉開了,靜語不折幾支送給我嗎?”
靜語破涕為笑,掩著嘴:“臣妾以為皇上忘了的,春禧殿的茉莉開了許久,等不到來折它的人?!?p> 明鐸笑著:“知道靜語等著,這不就來了?本來還以為那茉莉花的主人會送來的,原來是等著采花的人去折。”
好死不死就在這時韓公公打了個噴嚏,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打破這個曖昧的氛圍,大家面面相覷十分尷尬。
韓雨后見狀,趕緊跪下趴在地上再不敢抬頭來:“奴才該死,奴才罪該萬死!”
流螢忍不住笑出來,一笑不可收拾,大家都跟著笑了起來。明鐸也沒有怪罪抬了抬手讓韓雨后出去了。
楊婉瞧著靜語和皇上欣慰不已,“臣妾邀了葉常在學(xué)詩,就先回永壽宮了,千日紅是京中名角兒,難得進(jìn)宮唱一回戲,皇上再賞臉聽聽吧?!?p> 明鐸點頭,楊婉和流螢就出去了。
靜語見婉姐姐走了,也不自覺的要站起來,剛有個苗頭就被明鐸按了下去,“好好坐著,蘭香和鈴兒還沒見著你呢?!?p> 靜語想想也是,就不想著跟婉姐姐走了。
明鐸把她拉起來,出了這個屋子到了偏院,只見偏院門前有三棵杏花樹,粉嫩白胖十分可愛,靜語見了就要撲過去瞧瞧。
卻被明鐸一把拉住,“叫蘭香鈴兒忙了一中午,總算是把這三棵樹綁好了,你可小心著瞧它。”
靜語心生疑惑,緩緩走過去仔細(xì)地瞧著,不一會兒就“呀!”的一聲叫喚出來,滿臉欣喜全是春色,調(diào)過頭來和明鐸說:“這都是一朵一朵綁上去的呀,好逼真呢?!?p> 明鐸也緩緩上前去走到靜語身邊,輕輕地說:“你喜歡就好,也不枉了這一中午的功夫?!?p> 靜語嗤鼻忍著笑意:“這可是蘭香鈴兒忙了一中午的,確實不該枉了這番心意。”
眼瞧這明鐸急了,“那也是我想出來的好點子呀,靜語便承了這個情吧。”
靜語輕輕咬著唇,又說:“那好,便算到皇上頭上。”
偏院里只有他們二人,連個宮女太監(jiān)的影子也不見,他們賞著杏花許久,靜語微微轉(zhuǎn)過頭來輕輕的說:“驚覺相思不露,原只因已入骨。”
靜語紅唇微啟吐氣如蘭,而這兩句話更是為之重重添了一筆,如此纏綿悱惻閨房里的情話說出來,只是羞紅了臉,就連明鐸也早沒了往日的信手拈來游刃有余。
明鐸露出少有的緊張,擁靜語入懷,二人一同望著杏樹,“再沒有人敢讓《牡丹亭》進(jìn)了漱芳齋,從此只是你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