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當神王失落了權(quán)柄，

　　當圣王離開了寶座，

　　當先王的血脈稀疏淡薄；

　　于是英雄的史詩落幕，

　　于是女巫的預言深藏，

　　只在那至暗的角落里，

　　還殘留著魔法的微光。

　　等到天空現(xiàn)出異象，

　　等到大地火雨飛蝗，

　　魅影或?qū)⒅噩F(xiàn)——傳說中的萬王之王。

　　可世事輪回，流轉(zhuǎn)滄桑，

　　這一遍遍地上演的，

　　是人性的貪婪和欲望，

　　還有那不曾磨滅的——愛與善良。

　　一、國王

　　圣城，王宮，金色大廳，燭火熊熊。圣劍供奉在嵌著寶石的黃金劍架上，寒氣逼人。劍面如鏡，映出了懷爾德精瘦泛黃的臉。這位已近中年的國王雙拳緊握，眉眼深鎖。

　　“陛下。”大臣若昂躡著腳步走了進來。

　　“欺人太甚！他們欺人太甚！”國王將浸著雪水的邊關(guān)軍報扔過去：“我的老師，你看看，你看看！這還叫我怎么忍？！”

　　若昂撿起軍報，匆匆瞟眼，便將它疊起，“陛下，再等等吧，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夠了——！我祖父執(zhí)政時，他們就這樣勸說過；父王在位時，你們也這樣說的；現(xiàn)在我登基了，還是等！我一直在等，都等了二十五年！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國王了——，還要等到什么時候？！夠了！我要同蠻族決一死戰(zhàn)！陀爾諾——陀爾諾——??！”

　　“陛下，您的吩咐？”宮廷內(nèi)侍跑了進來。

　　“召集騎士！去議事廳等我?！?p>　　陀爾諾斜眼瞅了若昂，一點頭，小跑著出了。

　　國王繃緊著臉，踱到一旁，靠著椅背，扶住了腰。昨晚折騰整夜，他姐姐——珀特利爾大公主送來的那幾個女孩子，簡直太要命了。

　　“我一定要給他們一點教訓！”懷爾德嘟囔著，這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件大事，二十五年的王儲，二十五年的隱忍，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么能阻止他了。

　　“陛下，我這里也有一份密報，這里面的消息怕是不比邊關(guān)的軍情來得輕松啊?！比舭河盟谴侄谭蚀T的手指，從懷中掏出一封密卷遞了過去。這是他秘密派遣心腹，到各地領主查探收羅的消息。

　　懷爾德瞇眼接過，瞟了幾眼，就坐直身子，“這是真的？”

　　“陛下！這些領主們都在鑄造錢幣，集聚財富。而且他們擴軍、練兵的規(guī)模已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僅僅邵爾斯伯爵和尼阿特公爵的兵力已經(jīng)不下二十萬人了！他們也在等，一旦陛下與蠻族開戰(zhàn)，他們隨便攀扯理由，就能興兵北上，直指圣城，讓陛下背腹受敵！到時候，只怕這圣朗格沙瓦城的王旗，就要換一種顏色了。陛下，尼阿特公爵一定不會放過這絕佳的機會，他都沒有出席您的登基大典，也沒有向您宣誓效忠??！”

　　望著這位頭發(fā)花白的大臣，國王眼神發(fā)愣。作為國王的老師，他太了解自己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不——！我才是國王！”國王只是恍惚片刻，就抬頭挺直了腰，他舉起圣劍，讓光華在劍刃上流淌。

　　“這是我的王國，邊境上的人民需要我的守護。難道我不去面對蠻族，國內(nèi)的那些領主，我的那些叔叔伯伯們就沒有野心？不會妄動了么？！”

　　“他們當然會，我尊敬的陛下。您的仁慈，是帝國之幸！”若昂深深的躬下腰去，雖然自己曾是他的老師，但他畢竟已經(jīng)是國王了。

　　懷爾德?lián)]舞著圣劍，語氣平和，“那么——我的老師，在我出征蠻族時，您一定能想出辦法，約束住我的那些叔叔伯伯們的，對么？”

　　“不，陛下，我恐怕沒什么好辦法！”

　　“什么？”懷爾德瞪著若昂，沒想到他竟敢如此直接的頂了回來。

　　“仁慈是上天的恩賜，但它并不能感化惡魔！我們無法叫惡狼不再攻擊牛犢，不讓禿鷲叼走羊羔！”

　　“所以呢？你的建議？”一邊是蠻族的虎視眈眈，一邊是貴族領主們的心懷叵測，而他卻始終無法自己獲得最信任的大臣的幫助，國王踱著步子，滿心焦躁。

　　“陛下，我懇請您再仔細的看一看這封軍報?！比舭耗弥妶?，硬直著遞向國王。

　　接過軍報，國王滿眼疑惑的看著這位樞秘大臣。

　　“陛下，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第三封來自邊境的軍報了。”若昂不急不緩的說道：“請您再仔細看看，軍報上都說了些什么?！?p>　　“還能有什么？燒殺搶掠，滿篇的燒殺搶掠——！我看見邊境的烽煙，我看見子民在流血，而那些南方的領主——我的叔伯們正盯著我，等著看我的——笑話！”懷爾德把軍報揉成一團，扔在地上，舉起圣劍狠狠的砍了下去。

　　“是啊，陛下，您說的太對了。”若昂依舊保持著恭敬，卻漸漸直起了腰桿，“燒殺搶掠！蠻族們只是在燒殺搶掠?？墒撬麄冋碱I了那片領地嗎？他們繼續(xù)吞并了嗎？他們有想要推翻您的統(tǒng)治，讓帝國更換主人嗎？沒有！都沒有——！他們只是燒殺搶掠，我的陛下?！?p>　　懷爾德睜大了眼睛，他已經(jīng)聽明白了?！翱墒?，邊境上的人民，他們效忠于我。”

　　“他們沒有——！”若昂高聲喝道：“他們所效忠的，只是您的王冠——，和王座！我的陛下！”

　　“陛下，騎士們到齊了，正在議事廳等候您的差遣。”門外，侍從的聲音傳來。

　　“陛下！王國真正的威脅并不在邊境上?。　?p>　　懷爾德拄著劍柄，定定站著。若昂是對的，如果丟掉了王冠，失去王座，他就沒有了說話的資格。而他的叔叔——尼阿特公爵也一定不會放過他。

　　“若昂勛爵，我親愛的老師?！眹跖Φ仄椒€(wěn)下心情，“也許，您是對的，王國最大的威脅并不在邊境上?？墒恰绻覀兙瓦@放任不管，那些領主們就會放過我們？”

　　“不，我的陛下，您當然要管，可是不一定非要戰(zhàn)爭。我們可以去談判，是的，跟他們談判！就像先王曾經(jīng)做過的那樣，給他們一些糧食，財物，女人。等我們將國內(nèi)的勢力平息了，我們就會有足夠的時間和力量來對付那些野蠻人。”

　　“若昂勛爵，我們沒有錢了，而且這個國家女人是屬于他們男人的，沒有人會答應。”

　　“為了王國，總得有人必須做出犧牲?！比舭盒÷暤泥止局肫鹆藝鮿倓傂蘅樳^的，華麗的奧爾瑟斯宮。

　　“可為什么一定是我，為什么一定是國王去面對蠻族的挑釁。那些南方的，富裕的領主們，他們干了什么？我們流淌著血，卻養(yǎng)肥了他們。倒讓他們有野心有力量來覬覦我的王冠？”國王瞪著樞秘大臣，咬牙說道：“若昂勛爵，我可以同意你的意見，可以忍受蠻族的欺凌。但是你，我的老師，你也應該想出辦法，讓領主們掏出更多的錢來，好讓我們同蠻族議和……”

　　“你這是想逼死我！”若昂壓下心中腹誹，臉色瞬間變得通紅。

　　“如果您沒有辦法，我就只好帶領著我的騎士，去迎接屬于我的挑戰(zhàn)。”國王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師，眼神中充滿了威脅。

　　“陛下，等等，我還有個主意——”

　　“說！”

　　“歌德親王！您的親弟弟，歌德親王。您可以把親王殿下召回來。這樣一來，您知道的……”走到了國王身旁，若昂小聲嘀咕了幾句。

　　“他——可以么？”盯著樞秘大臣，國王的目光幽幽。關(guān)于這位親王，他的弟弟，一直是王宮里的禁忌！誰都不會輕易提及，也不敢隨意談論當年的那段歷史，

　　“太后的壽誕就快到了，您用這個理由傳召，他不能推脫的。”若昂小心的補充道。

　　輕嘆了一口氣，國王叫來了侍從：“去跟騎士們說，就說我突然不舒服，需要休息，讓他們先退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