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已經(jīng)將劍打磨鋒利，而此刻的若昂勛爵卻并不知曉，他甚至還有點興奮。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而國王已經(jīng)承若將給他一個正式的封號，從此以后，他的莫里森家族將正式邁入世家名門的行列。
只到他回到家里，才察覺到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仆人也沒有出來迎接，客廳里沒有點什么光亮，只有一根小蠟燭的微光從內(nèi)屋里透了出來。
“大人，您的父親來了?！?p> “啊，父親來了?！比舭阂活^鉆進內(nèi)屋，口中喋喋的說道：“怎么也不事先給我個信，我也好派馬車接您啊。怎么連燈也不多點一點?！?p> “是我不叫他們點燈的?！崩夏锷絿佒?。
“您有事？”看著老態(tài)龍鐘的父親，若昂覺得他的來意并不簡單。
老莫里斯長嘆了一口氣，指著床邊的凳子叫若昂坐下。又將仆人全部打發(fā)出去，才開口說道：“我都聽說了，國王下發(fā)了政令，要削奪領(lǐng)主們的土地，這都是你出的主意，是真的么？”
“您就別管了。”
“這么說，傳言是真的?！崩夏锼沟皖^嘆氣。
“父親，陛下已經(jīng)答應了，不久之后，就會給我一個正式的世家封號?！比舭合Ｍ徑庖幌卵矍暗臍夥?。
“呵呵，若昂大人，國王的老師，樞秘大臣，顯貴家族。都被她們都說中了，接下來呢?！边@位老父親哆嗦著嘴唇，皺著核桃皮一般的臉頰苦笑著。
“您不要相信她們?！比舭捍蠼械馈?p> 在若昂年輕的時候，曾在荒野里遇見了三個女巫，她們有著女人的胸脯，卻長著男人的胡子。那時的若昂年輕好斗，習慣了惹是生非。他看見了這三個女巫共用一個眼珠趕路，便設(shè)下陷進，搶走了女巫們那唯一一只眼睛。在那時他就有著一顆熱切的心，只想把女巫交給當?shù)氐念I(lǐng)主，以換取一個被賞識的機會。
可是女巫們卻看穿了他。為了換回眼珠，她們答應了若昂，只要放過她們，他就會分別得到一份祝福。第一個女巫告訴他，他會成為國王的老師。第二個女巫告訴他，他的權(quán)力將舉國無雙。第三個女巫告訴他的家族將被授予貴族的名號，他的子孫將成為世家子弟。
得到了女巫的祝福，若昂將那顆眼珠還給了女巫們。這時女巫們惡毒的狂笑起來，——她們補充完了剩下的條件：
“你將成為國王的老師，但你也會被國王拋棄，當蝗災在冬日泛濫。”
“你將掌握帝國的權(quán)力，但你也會人頭落地，當天空降下火雨?！?p> “你的子孫會享用你的名號，但你的家族也將因你擔負罪責，當天空中的太陽不再散發(fā)光芒。”
說完，那三個女巫就卷起一陣狂風，尖叫著消失在曠野里。
而在此之后，他的一個遠房的姑父突然找到了他，并資助他來到圣朗格沙瓦學習。而在學習的過程中，因為他能力出色，被他的老師，當時的樞秘大臣——比利茲發(fā)掘，畢業(yè)后他就推薦給了當時的國王。先王便安排他給當時的儲君——當今的國王作伴讀，然后是輔導，最后竟成了他的老師。若昂一路飛黃騰達，直到如今，成為權(quán)傾朝野的樞秘大臣。
“父親，那只是些妖魔的胡言亂語，那些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fā)生。”
“可我聽說東方的土地上已經(jīng)爆發(fā)了蝗災，就在冰雪還未退去的時候。而且有人在南面看見了彗星，它拖著長長的尾巴，一路灑落下燃燒著的石塊?！?p> “父親，能有這樣的成就是因為我的努力，而不是那些妖魔無謂的預言！”若昂皺起了眉頭，老人的絮叨讓他非常惱火，他解釋過無數(shù)遍，可他父親卻更愿意相信那些妖魔的話。
“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平民的孩子，如今你卻和世家貴族老爺們平起平坐，而且你還將獲得正式的封號。這就像做夢一樣，兒子，你讓我感到害怕?！?p> “不，不是的！我是憑借我自己的能力走上今天這個位置。您知道為了這，我付出了多少么？那是我的心血，我的努力，跟預言無關(guān)！”
“可你放了她們?！?p> “什么？”
“你放了那三個女巫！你為什么要放了她們？”老莫里森嘀咕道：“因為你相信，而且你也想要，不是么？”
“不，不是這樣，您不明白?！比舭憾汩W著父親的逼問，并極力否認著。
“是，你想要！你看不慣那些貴族。你不愿意像我們這樣辛苦的勞作，卻要把大部分的收獲交上去，供奉那些什么都不做的老爺們?！崩夏锷踹吨?p> 若昂感到一陣悶煩，他緊皺著眉頭站了起來，點亮了幾根蠟燭，讓房間里看起來更亮堂一點。然后，他又在門口張望了一下，確認外面并沒有人，才又坐回到了父親的身邊。
“父親，您難道就不想做一個貴族老爺么？您寧愿去地里辛苦勞作，也不愿像現(xiàn)在這樣，被人伺候、供奉、且受人尊敬？”
“受人尊敬？我？沒有！相反，在鄉(xiāng)下，我被人猜忌、排斥、嘲笑。大家盛傳，國王受到了他的樞秘大臣的蠱惑，他不去抵抗外族的入侵，卻在想辦法要剝奪他的叔伯們的領(lǐng)地，——那些可都是王室的宗親！是你，蠱惑了國王，是你！使這個國家陷入即將到來的戰(zhàn)亂。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為你，——我的兒子?！崩夏锷纱罅穗p眼。
“誰告訴您這些的？誰告訴您是我蠱惑了國王？”
“難道不是么？”老莫里森嘴唇哆嗦著。“蠱惑國王！這是怎樣的罪名！到那時，我們都會被當做妖魔而綁在火刑架上！”
“我？怎么可能！”若昂搖頭苦笑。
“可事實就是這樣。這是王族的家事，可是你的手伸進了進去，把水給攪渾了?！?p> “是因為那里積了太厚的淤泥，如果再不清理，河水就要泛濫了。”若昂辯解道：“我今天獲得的一切都是因為國王，如果陛下的王座不穩(wěn)，我們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也將會化成灰。父親，我必須效忠陛下，幫助他鞏固他的王座，削弱領(lǐng)主們對陛下的威脅?！?p> “向我保證，你的所作所為，是為了國王，而不是為了封地！”老莫里森直視若昂的雙眼。
若昂閃躲著父親的目光，只喃喃的說道：“我宣誓效忠陛下，為國王奉獻一切?！?p> “若昂，我的孩子。收手吧，還來得及?！崩夏锷瓭M臉焦切，“你得不到的！他們都姓斯克瑞普，你不是！你幫助國王穩(wěn)固了他的王座，可最后遭殃的卻是我們！”老莫里森大叫著，唾沫飛濺開來，落在若昂的臉上。
“我不能，您不懂！”若昂大聲回答道：“我不能放手，已經(jīng)來不及了，在很早以前就已經(jīng)來不及了。一旦我沒有了權(quán)力，那些貴族們會把我啃得連骨頭都不剩。只有徹底打垮他們，才能獲得正真的安全?！?p> 老莫里森沒有想到這些，他愣了一下，然后猶豫著說道：“或者你可以和國王談一下，給一個別樣的建議。他剛登基不久，他會聽你的?！?p> 若昂冷笑著回答道：“你當真以為這些都是我的主意么？是我給國王出的餿點子？呵呵，不，不是！一直都是他藏在幕后，他需要一個站在前臺的傀儡。你以為是我在挑撥國王和領(lǐng)主的關(guān)系么？不！那是國王自己的意志！我只是他牽在手里的一條狗！”
“這國王的意思？是他想要削弱領(lǐng)主，所不惜發(fā)動戰(zhàn)爭，而棄邊境的人民不顧？”老莫里森瞪大了眼睛。
“沒有國王的默許，我什么也干不了。”若昂的語氣冷冷的。
“不，回答我，你真的不是為了那謀求些領(lǐng)地。”老人了解他的兒子，知道他的貪婪和欲望，于是執(zhí)拗的把話題拉了回來。
“夠了——?。?！”若昂暴跳著。
看著兒子惱羞成怒的樣子，老人慢慢的站了起來說：“當趕跑了狐貍，獵人就沒有必要再給狗喂肉吃。兒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父親，我明白，可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而且我相信，陛下是仁慈的，他是個好人?！?p> 老莫里森佝僂背，默默的坐了很久，他已經(jīng)知道，不可能勸說自己的兒子了。這位在土地里耕作了一輩子的老人，像一棵荒野里不起眼的植物一樣，從來沒有野心，也沒什么欲望，只想平安的度過一生。如今他已經(jīng)八十多了，因為他的兒子，他活得更久，也經(jīng)受了更多的苦難和病痛的折磨。在內(nèi)心深處，老人覺得這是他應得的，是他長壽的報應。而現(xiàn)在老人再沒什么可留戀的了，相反，他反倒覺得應該償還點什么。
老莫里森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看也是滿頭花發(fā)的若昂，微笑著說：“希望你是對的，國王應該感到愧疚，就像獵狗獻出生命后，獵人也會愧疚一樣。但是我要你記住，我的兒子，你的出身只是平民，而在那些世家的城堡地基下面，卻墊滿了枯骨。既然你想要，我就成全你，讓我來做這第一副枯骨吧?！?p> “父親，您在說什么？！”若昂覺察到一絲恐懼，他想要拉住自己的父親。
可這時老莫里森已經(jīng)站直了身子，只見他住前猛然一躍，直沖向墻邊的石柱……
“不——！??！”房間里傳來絕望的怒吼：“快，快去找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