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城市里,街道上不見一絲人影。
這個時間段,孩子們都已經(jīng)背著書包進(jìn)入了校園,大人們也都拎著手提包匆匆趕到公司。
寂靜的病房里,充滿了淡淡的藥味。
窗外,凌晨的陽光透過薄紗般的霧零零散散的撒進(jìn)來,略顯凄涼。
一個穿著病服的年輕女人將自己坐著的輪椅緩緩?fù)频酱扒?,她的手里拿著一個筆記本,而另一只手則拿著一支鋼筆,正在寫著什么。
她的手邊寫邊顫抖著,筆跡也變得歪歪扭扭,顯得很吃力,但她滿臉認(rèn)真,淚一滴一滴的劃到紙上:
說起我和他的故事,即使是過十年,再過二十年,還是未來的無數(shù)年,就是在我逝去的最后一瞬間,我也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
每個女孩子的生命里都會有這樣一個人,他也許不是你最后的歸宿,卻是心口的朱砂痣,是八月份炙熱的陽光,染紅了胸口,照亮了迷茫。
還記得那是一個普通的早上,只是因為與往日有些許不同,便在我的生命中變的不普通。
“葉子,葉子……”
我被母親溫柔的聲音喚醒,揉揉雙眼,感覺到陽光溫暖的照進(jìn)屋子,照在母親有些滄桑的臉上。
“快起床了,看看都什么時候了?”母親邊說邊疊著我的被子,我趕緊坐起來拿起自己的衣服。有些乖孩子總是能夠在早上主動醒來,但顯然我不是,對我來說這是每天都會有的一個步驟,這個步驟就叫做起床。
“媽,今天吃什么?”我邊穿衣服邊問母親。并沒有什么期待,因為這個問題我每天早上都會問一次,而母親每次的回答也都出奇的一致。
“米飯?!蹦赣H頭也沒抬便說道。我卻忽的精神了起來。
“米飯?什么米?!”
“大米?!蹦赣H平淡的說著,嘴角卻微微上揚(yáng)。我一聽,更有勁兒了,提著褲子就下了土炕。跑到鍋旁,只聞到淡淡的米香。
“好香!”隔著鍋蓋我好像都能看到一個個米粒兒像皮球一樣漲了起來,渾身散發(fā)著清香。我不由自主地說了句。
“別想著偷吃,今天家里有客人。”母親在屋里說。
“有客人?什么客人?。俊蔽覇栔?,心里就像是生了蟲子般的癢。
母親卻遲遲沒有回答。
我悻悻的走到臉盆面前,洗起了臉。
我叫單葉,今年八歲,村里人都叫我葉子,我們這個村子不大,叫單家村。就像村子的名字一樣,這里的人都姓單。
或者說,無論你是不是姓單,只要進(jìn)了這個村子,并長期居住,你都得姓單。
俗話說得好,人的命,天注定,我的命也許普通又平凡,但卻獨一無二。
我從小和母親一起生活,關(guān)于父親,母親從未向我提過關(guān)于他的一分一毫,所以我對他一無所知。
平時我和母親吃的是餑餑,就著咸菜吃能吃個幾天,只有過年節(jié)的時候,我才能看到米的影子。
令我不解的是今天母親不僅僅做了米飯,還炒了菜,我甚至還看見了黃瓜。
現(xiàn)在是冬天,這里又是北方,院子里的黃瓜早就連根都不剩了,究竟是誰要來……
我?guī)е鴿M肚子的好奇等母親給我編完了辮子,乖乖的坐在飯桌前等待,不一會兒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來。
“媽,我想吃飯……”
“不行!”母親忽然嚴(yán)肅了起來??吹侥赣H這樣,我也就沒敢再說話。
時間無形中仿佛被拉長,長的我坐的腿腳都有些麻木。
又過了不知多久,我終于聽到了敲門聲。
母親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門。只看到一個和母親差不多大的女人,和母親說著話,兩人都帶著笑臉,隨后那女人便進(jìn)了屋。
“來,藝兒,和阿姨打個招呼。”那個女人沖背后說到。我這才發(fā)現(xiàn)在她的身后,還站著一個看起來和我一樣大的男孩,他一直躲在女人身后,聽到聲音,便顫抖著走了出來。
出水芙蓉。
這個詞用在一個男孩子身上顯然不是很適合,可是不知怎的,我的腦海里瞬間蹦出了這個成語。這也是我第一次遇見他時的反應(yīng)。水嫩的皮膚,白皙的臉,瘦小的身材,穿著一身整潔的衣服,警惕的目光不斷地掃視著四周。
“阿……阿姨好?!蹦泻㈦m有些羞怯,卻仍開了口。母親忽然間看向我叫我過去,我趕緊向母親的方向走去,走到母親身邊。
“葉子,這位是單阿姨,那位是單哥哥。”母親介紹著。
那時候我還沒有注意到,現(xiàn)在每每想起,總覺得當(dāng)時母親的表情多少露出一絲不自然。
“快打招呼?!蹦赣H說。
我看了看面前的兩人。
“單阿姨好,單哥哥好?!薄昂??!迸硕Y貌的回答著,“以后我們就是鄰居了,葉子可以經(jīng)常去阿姨家玩兒哦?!?p> 我聽著單阿姨的話,心中難免有一些可惜,村子里又多了個外鄉(xiāng)人,把自己的名姓改了。我想問他們原因,卻遲遲開不開口,只好默默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吃起了飯。
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的命運(yùn)就已偏離了航道,向著相同又不同的方向駛?cè)ァ?p> 可惜,這件事情只有那天窗外的太陽知道。
母親他們也落了座,羞怯的男孩坐在了我的旁邊。
“你好,我,我叫單藝,藝術(shù)的藝?!?p> “我叫單葉?!蔽一卮?,說完就偷偷的打量起他。他沒再回話,看著自己的飯碗,卻遲遲沒有拿起筷子。
“哥哥,快吃啊,米飯很好吃的?!蔽铱粗?,說道。想要鼓勵一下他,雖然我自己也不明白吃這么香的大米飯有什么需要鼓勵的。
他朝著我看了一眼,似乎鼓足了勇氣,終于拿起了面前的筷子。
我看他吃了,終于放下了心,開始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母親看到后笑了笑,不停的說道:“慢點吃,慢點吃……”
單阿姨看著我倆,也笑出了聲。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也不會意識到,我的劫就要來了。
這一生最大的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