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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直記得你

離別

藝直記得你 北方小獅 2002 2021-02-01 20:19:19

  冷風(fēng)毫不留情的吹起窗戶紙,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老人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后來我聽說單大哥不知得了什么病,再也沒能回來,也沒有看我們最后一眼。

  老人嘆了口氣,緊緊抓住文藝的手卻絲毫沒有放松:我也沒有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見單琴。

  那女孩子真是天生麗質(zhì),只是不知道經(jīng)歷了些什么,回來時(shí)竟大著肚子。我猜想應(yīng)該是單大哥告訴她,讓她來這兒的吧。

  孩子啊,如今村子里像我這個(gè)年紀(jì)的不多了,也沒有誰會(huì)知道這件事了。

  我的丈夫幾年前也離開我了,我想我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但是這個(gè)村子是我們一代人的心血啊,就算是要消失不見,也不能以這種方式,所以我都告訴你。

  只是可憐單琴這孩子走的早,竟讓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她的女兒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母親剛?cè)ナ廊炀痛掖颐γΦ碾x開了,唉。

  什么,單葉走了?文藝問道。老人微微皺了下眉,她看向文藝:是呀,孩子,你怎么了?

  奶奶,實(shí)不相瞞,我這次來就是來找她的。我就是來找單葉的。文藝望著老人滿是皺紋的臉,說著。

  老人又拿著茶杯抿了一口:孩子,你為什么來找她呀?

  文藝愣了一下,隨后說道:我可能……喜歡她。我的記憶里一直都有她,可是我愚笨,竟然不知道她一直都在我身邊。

  我想要,找到她。

  哈哈哈,老人微微的咧開嘴笑了起來:孩子,喜歡就要主動(dòng)去追呀,以前的事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相愛的那顆心呀。

  相愛嗎,奶奶,您的意思是,她也愛著我嗎?文藝身體微微前傾,想要聽清老奶奶的回答。

  老人卻只是笑了兩聲,又接連咳嗽了兩聲后,老人擺擺手,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困了,該睡覺啦。

  文藝追問無果,也不折磨老人家,點(diǎn)點(diǎn)頭便給老奶奶讓位置。

  屋子里面積小,只有炕能夠睡人,文藝就挨著老人,睡在邊上,也是炕頭,整個(gè)炕中最暖和的位置。

  半夜的時(shí)候,因心事久久沒法久睡的文藝好像聽到了老人下炕的聲音,他猜想應(yīng)該是老人起夜。

  但文藝沒想到腳步聲竟然越來越近,他下意識(shí)的閉上了眼睛,隨后他便感受到有一張臉緩緩靠近,耳邊響起一個(gè)熟悉的聲音:是。

  腳步聲又變得小起來,隨后四周又變的安靜。身邊的老人躺下了。文藝緩緩睜開眼睛,嘴角卻是不住的上揚(yáng)。

  是,老人的回答是肯定的。

  這么多年,文藝頭一次睡了個(gè)好覺。

  早上窗外剛剛亮,文藝便起了身,他看到旁邊的老人還沒有醒,就輕手輕腳的下了炕。

  女人早早就起來了,文藝剛剛出了屋子,便看見她在燒飯。

  文藝忽的想起,小時(shí)候單阿姨也是這樣為他和單葉做飯的。往事已經(jīng)不會(huì)再成為阻礙,單葉,我再也不會(huì)忘記你了,你等我。

  你等我,來找你。

  文藝想著,和女人打了招呼。女人穿著破舊的薄棉襖,身上沾滿了柴火葉子。

  可她依舊笑著。

  文藝忍不住問,你幸福嗎?久久沒有等到回答,文藝又問道:你覺得,你幸福嗎?

  什么是幸福呀。女人反問。文藝沒有說話。女人又說道:孩子,這世上從來都沒有是什么幸福不幸福的。

  你活著,身體是健康的,生活平淡沒有什么波瀾,不用餓到?jīng)]有飯吃,也不會(huì)為什么事情煩心,即使身邊沒有人陪伴,你都應(yīng)該感到幸福。

  更何況,我的婆婆還需要我贍養(yǎng),我的丈夫也還沒有回來。

  我還有他們。

  女人說著,隨后用已經(jīng)黑了的手背擦了下額頭的汗珠:我的丈夫,他在二十年前隨著同齡男人一起去打拼了,可是別家的男人都陸陸續(xù)續(xù)的回來了,他卻始終沒有消息。

  聽說他是被老板看重,升了職位,忙的顛三倒四才沒有回來。雖然都已經(jīng)二十年了……

  我依然相信,他會(huì)回來。

  文藝就那樣愣在了原地。

  話語間,鍋已經(jīng)呼呼的冒起了熱氣。

  女人站起身想要去叫她婆婆吃飯,卻被文藝攔住了。

  我去叫吧。文藝說。

  女人看著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文藝走進(jìn)里屋,叫了老人幾聲,始終沒有回應(yīng),也沒有看到老人動(dòng),隨后文藝走近老人,坐到炕邊,輕輕晃動(dòng)了老人一下,結(jié)果他瞪大了眼睛。

  老人的身體已經(jīng)僵硬,溫度也很難再感受到,但她閉著眼睛,表情很安詳。

  “奶奶!……奶奶!……”

  文藝的聲音哽咽起來。

  女人聞聲走了進(jìn)來,問道怎么了?見文藝沒有回答,她慢慢走近一看,瞬間愣住了,女人唰的一聲跪在了地上,眼淚止不住的掉:

  媽!……

  文藝整個(gè)呆住了。

  老人躺在炕上的身影與多年前母親的身影一瞬間重疊。

  他就那樣站在一旁。

  他就那樣看著。

  看著一群人烏壓壓的進(jìn)來,看著一群人穿著白布衣服咿咿呀呀的哭,看著他們扶著女人的肩膀安慰她,看著老人蒼白的面容被掩蓋在白布之下。

  你相信嗎,真的有人前一天還好好的跟你說話,一夜之間卻沒了氣息。

  我相信。

  文藝不知過了多久,緩緩回過神來,才想起自己該走了。他在穿外套的時(shí)候,之前的那朵玫瑰掉了出來。文藝這才想起昨天他隨手將花塞進(jìn)了口袋。

  花已不似昨天,花瓣已經(jīng)枯萎,只有花莖還苦苦支撐著。

  文藝撿起它,緩緩向門口走去。

  經(jīng)過女人身旁,他將口袋里僅剩的現(xiàn)金給了女人,與女人道了別,走到門口的時(shí)候,文藝將那朵白玫瑰放在了老人曾經(jīng)坐過的椅子上。

  他默默想道,這是一位寬宏大量的老人,更是值得所有人去尊重的老人。

  白玫瑰的花語是純潔、天真、尊敬、謙卑高貴、天真和純潔的愛。

  這份愛,是您教給我的。

  謝謝您。

  文藝朝著椅子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想,我一直想要尋找的,已經(jīng)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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