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電話響啦!
警察的電話鈴聲是一個小男孩可愛的聲音,聲音奶奶的,話語還有些含糊不清。
這是我兒子的聲音??吹轿乃囉行┮苫蟮纳袂?,警察笑著說,臉上的皺紋也跟著上揚(yáng),跟著笑起來。錄這個鈴聲的時候,我兒子他才三歲,剛剛會說話不久,我呀,年輕氣盛,工作的時候總是沖在前面,這就忽略了我的家庭,我的妻子,這孩子呀,生的也就晚了些,哈哈哈哈。
警察說著,他哈哈大笑起來,臉上洋溢著的,目光所至之處,都是幸福。
文藝看著這個中年男人,也微微的笑了。他其實是不能感同身受的。畢竟無論是人生閱歷還是故事,文藝實在都沒有眼前的這個男人豐富。
男人的苦,他不能懂,男人的笑,他同樣也不懂??墒撬吹玫侥切θ堇锏男腋?,所以受到感染,也跟著笑了。
好了,既然如此,情況我也大致了解了,你走吧,今天是好日子,要回去好好和最愛的人一起度過。警察看了看文藝,接著說道。
文藝站了起來,轉(zhuǎn)身要走卻又一瞬間回過了頭,他看著男人那張幸福的臉,回了一句,你也是啊。
嗯,走吧。
警察說。文藝猶豫了一下,之后還是什么都沒有再說。
男人看著文藝走了,也站起來,雙手拍了拍衣服,關(guān)了燈,關(guān)了門,走了。
男人一路走,上樓的腳步很輕。到了家門口,他深呼吸了一下,調(diào)整好自己的狀態(tài),仿佛在這個一呼一吸的過程中,他的身份就從警察切換成為丈夫,成為父親。
可是當(dāng)他低下頭準(zhǔn)備開鎖的時候,做了這么多年警察的他,敏銳的感官瞬間察覺到了不對勁。
男人沒有再去做大動作,他一瞬間打開了房門,盡管相同的情形男人已經(jīng)見過無數(shù)次了,但是眼前的一幕還是讓這個男人愣住了。
自己最愛的妻子,與他朝夕相處,相濡以沫了大半輩子的女人,此刻正以一種奇奇怪怪的姿勢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理智與情感在心里打起了架,一瞬間男人竟有些手足無措。
他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愛人,卻不能過去哪怕只是仔細(xì)瞧上一眼,因為不論如此,警察的習(xí)慣還是促使著男人先保護(hù)好現(xiàn)場,然后向上級匯報。
眼眶早已微紅,可是手指還是堅定的按著號碼。
兇手是誰,只怕男人心里早已有數(shù)。他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可是他不怕。他堅信著,是因為他身后有國家,他的信仰在支撐著他。
這個充滿了喜慶的,歡快的日子,終究被邪惡填滿了。
看著屋子里面那幾個零零散散的,開展著他再熟悉不過的工作流程的忙碌中的昔日戰(zhàn)友,自己卻要以另一種身份站在一旁,不得干預(yù)。
而自己的女人,就那樣靜靜的躺著,一樣的,自己的兒子也不知所蹤。
淚,對于一個中年男人來說,不僅不值錢,也的確是越來越珍貴了。
夜?jié)u漸被吞噬,陽光出現(xiàn)在每個角落,從凌晨開始,人們迎來了嶄新的一天,嶄新的一年。
文藝和單葉已經(jīng)回了別墅,自打回去之后,文藝就沒怎么說話,單葉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什么也沒有多說。
葉子。文藝叫了單葉一聲。
嗯?坐在沙發(fā)上的單葉反應(yīng)了過來,應(yīng)了下,一邊轉(zhuǎn)過頭看向一旁的文藝。
文藝看著單葉,不知道該不該將單子源的事說給他,然而單葉卻先他一步:林希和杜江,他們倆,終于重歸于好了。
好事呀。文藝回答。緊接著,他又試探著說道,單子源……出事了。
單葉聽到這話,心里面還是顫了一下。但她還是問著:他,怎么了?
他死了。
晴天霹靂一般,單葉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jīng)僵硬了,手里死死的握著一把刀,刀上有一只穿透了的野貓。不過警察已經(jīng)開始處理了。
周圍的氣溫忽然降下來,兩個人都安靜了好久。
或許對于單子源來說,這是好事吧。單葉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畢竟,對于他來講,這或許是一種解脫。單葉說。
文藝心里面很不舒服。最近的事情多到他自己都應(yīng)付不來。本來他還打算在昨天告白的,可是計劃終究泡了湯。
他是想要讓單葉留在他身邊的,這樣有什么事情的時候,有她在身邊,他就安心。
可是不能一時心急。
單葉顯然并不知道文藝的想法。她還在繼續(xù)著剛剛的話題:單子源的一生實在卑微。他沒有得到過愛,他不知道什么是愛,也不知道真正的愛是什么滋味。
或許,他根本就沒有錯。
是的,他沒有錯。錯的只是他的命運,他的名字。文藝看了看單葉,說著。
他的名字……話說,他為什么叫顧白呀?單葉看著文藝,淡淡的問道。
文藝搖了搖頭,什么都沒有說。
就在這時,電話再次響起。
文藝接過電話,果然出了事。他趕緊隨手抓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和單葉說要出去,就下樓去了車庫。
開向去往警察家里的路上,文藝的心里五味雜陳。其實他昨晚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心里就蠻不好受。他知道,這個中年男人愛他的家庭,他的妻子,他的兒子。如今家人出了事,他又該有多么難過!
可當(dāng)文藝到了警察家里,看到男人的樣子時,他發(fā)現(xiàn)他沒有眼淚的痕跡,他沒有哭。
成年人,連崩潰都是悄無聲息的。
文藝將手搭在男人寬大的肩膀上:節(jié)哀順變。
沒事。男人看了看文藝,認(rèn)出了他。面對文藝的安慰,他竟如此淡然的回答,仿佛這事情并沒有發(fā)生在他身上,而他此時只是在工作一般。他依然像昨天那般笑著。
可是文藝察覺得到,他的笑容,和昨天明顯不一樣了。
現(xiàn)場很快被處理好了,接下來都是警察專業(yè)的處理步驟。他們簡單安慰過后,接連的離開了。
而文藝看著眼前的男人,依舊沒有開口,因為他知道,男人也要離開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