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紀珩在47號門前逗留了一會兒,隨后憑記憶找到了當時常去的那家早餐店。
小時候他會在父母給的零花里偷偷攢下一點點,每到周末就帶著蘇萌和葉柔去早餐店買幾個包子吃。
那時候早餐店賣的就只有早餐,老板一人打兩份工,早點時間賣賣包子,早點過了就去工廠做流水線。
現(xiàn)在似乎有些不同,店外營業(yè)時間標明為早上六點到晚上九點。
“老板,有午餐提供嗎?”
“有有有,”老板揩著手從廚房拐出,見著葉紀珩忙點頭道,“先坐會可以嗎?你來得有點早了,我材料還沒備完。”
“好,慢慢來沒事,我不急?!比~紀珩點了點頭,尋了個靠墻的位置坐下。
“哎,好,”老板指著墻上的菜單道,“先看看想吃什么,想好了叫我。”
“好,您忙。”
待老板走回廚房,葉紀珩才轉(zhuǎn)而看向墻上的菜單。
就這一小面墻,菜單就占去了大半面積。
許是因為以前只做早點,沒什么油煙,這面墻在當時可什么東西都沒有,光潔又干凈。
現(xiàn)在雖然黃了不少,但還算是干凈。
老板還是那個老板,哪怕面容滄桑了,葉紀珩也能認得出。
只是套近乎就不必了,生意人來往顧客那么多,誰能記得十幾年前的小屁孩長什么模樣。
“老板,要一份炒面和一碗苦瓜湯?!?p> “好,馬上?!?p> 不大一會兒,廚房傳出了翻炒的聲音和香味。
葉紀珩坐等著老板把面上上來,隨后又見他從籠屜里夾了一盅湯過來。
“慢用。”
“謝謝?!?p> 老板從消毒碗柜里取了筷子和調(diào)羹遞給他,待他接過后才轉(zhuǎn)回廚房繼續(xù)忙碌。
葉紀珩把筷子架在一旁,拿起調(diào)羹先舀了一勺湯。
他先習(xí)慣性地吹了一下,隨后才啟唇喝下。
入口苦,回味甘。
在國外多年,他差點忘了苦瓜該是什么味道了。
他本不喜歡苦瓜,能養(yǎng)成喝苦瓜湯的習(xí)慣全賴蘇萌。
她小時候喝苦瓜湯的次數(shù)不要太多,一周少說得有三次,都是林芷特意煮的。
葉紀珩幾乎每回都能撞見,每回都會被林芷拉著陪蘇萌一塊喝。
據(jù)林芷解釋,是因為蘇萌小時候體質(zhì)較熱,容易上火。中藥的藥性太厲害了,倒不如吃飯的時候多喝些苦瓜湯來降降火。
葉紀珩從蘇萌每次喝湯的表現(xiàn)判斷,她應(yīng)該也不喜歡苦瓜。
可奇怪的是,蘇萌皮歸皮,吃東西卻很乖。
林芷說吃什么就吃什么,哪怕不好吃,皺著臉也會吃完。
甚至吃完后還會笑嘻嘻地仰頭看著林芷,等著她摸摸頭夸獎一番。
葉紀珩就喜歡看她喝湯時的表情。
她那張比苦瓜還苦的臉,實在有趣得很。
葉紀珩喝了一口后松開調(diào)羹,盅壁被碰撞發(fā)出輕微聲響。
“小伙子,我看你不是我們這的人吧?!崩习宥肆伺铚娉鰜恚搅巳~紀珩對面的桌子上。
“不是,”葉紀珩將面咽下道,“老板你還能認出哪些人住這呢?”
“能~怎么不能?!?p> 老板將筷子打橫架到碗上,直起身子道:“不是我跟你吹,我這店開在這有十幾二十年了,這周圍住的人不能說全認識吧,但只要我看過,絕對有印象?!?p> 老板說著話也不忘趕午餐,低頭抓緊“吸溜”了一口面,抬頭再含糊著給葉紀珩打包票。
“跑不了,”老板擺了擺手道,“只要我見過,絕對跑不了?!?p> 十多年過去了,老板這人性格還是沒變,跟他們小時候一樣,空了就喜歡找人閑聊。
“您這是火眼金睛啊。”葉紀珩含著笑奉承道。
“那可不。就說這幾年,偶爾有些以前住在這的人回來探親,我全給認出來了?!?p> 葉紀珩原本不想弄這些相認套近乎的戲碼,可見老板越說越來勁,不由得也起了興趣。
“那您這次可就看走眼了?!比~紀珩低頭吃面,故意調(diào)侃道。
“不能,不可能?!崩习屣L(fēng)卷殘云一樣掃光了碗里的湯面,抽了張紙,邊擦嘴邊走到葉紀珩身旁。
“你……你以前也在這住過?”
葉紀珩抬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p> “嗨,我就說嘛,你得是住這里的,時常走動的我記得住?!崩习宕蟠笏闪艘豢跉?,為挽回的幾分面子感到慶幸。
“老板您這就矛盾了。我雖然不住這,但時常走動是絕對有的?!比~紀珩放下筷子,稍微擦了下嘴改喝湯。
“怎么說?”老板直瞅著他的臉,右手朝后摸了把椅子過來,坐下道,“你說說是什么時候的事,我我,我縮小一下范圍?!?p> 葉紀珩擦了嘴,隨手將紙巾疊起來放到桌上。
“好久咯,說起來還得是你開店那會?!彼麄?cè)過身,左手搭到椅背上,交疊了雙腿看著老板說。
老板明顯被他的話嚇了一跳,伸長了脖子仔細琢磨著他的五官,嘴里發(fā)出吸氣的聲音。
“嘶……這么久啊,你那會不就還是個小娃娃嘛。”
葉紀珩擰了一下眉,在心里比擬了當時的年紀。
“嗯,可以算是?!彼c了點頭表示認可。
老板聽后,釋然往后一靠,直說:“那可不能怪我認不得了,你這長開了都變樣了。”
“是是,您說的對。我拿我小時候照片看也認不得。”葉紀珩笑著直點頭。
老板一聽有照片,興奮地探過身,“你還有小時候照片呢,給我瞧瞧,我肯定認得。”
“那時候照片都是膠卷洗出來的,哪能隨時帶在身上?!?p> “哦……”老板有些失望。
“咳,”葉紀珩清了清嗓,放下手道,“我給個提醒吧?!?p> “你說你說?!崩习妩c點頭,一下子燃起了勝負欲。
“我們總是三個小孩一起過來?!?p>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大中小三個?!?p> 老板一拍大腿,指著葉紀珩問:“你不是有對虎牙嘛,怎么沒了呢?”
“整牙整沒了呀,”葉紀珩學(xué)著他拍大腿道,“早知道您靠那個認人,我當初就給它留著了。”
老板贊同地點點頭,“是該留著,那對牙還挺有精氣神的?!?p> 兩人相視一笑,氣氛凝滯了一小會兒。
老板隨后又開口道:“就你一個人回來吶?”
“不會,還有一個也在這?!?p> “哎喲,你怎么沒帶她一起過來?!崩习暹z憾道。
若是兩人一起,他指定能認出來。
“下次下次。”葉紀珩笑著應(yīng)答,感覺像在同一個很親的長輩聊天。
“是那個小娃娃不?”
葉紀珩點頭,“是她?!?p> “她那雙腿……”老板欲言又止,自那次親眼見證之后,他偶爾會記掛起那個在火中逃生的女孩子。
葉紀珩沉默了片刻。
“沒事了?!彼麖澠鸫浇钦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