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芷萱并不知道我內(nèi)心的糾結(jié)，但似乎是因為某個和我不同的理由，她再次陷入了沉默。
此刻，她肯定是將鐫刻在靈魂里對武功教會的忠誠，與自己親手抓住的侵略者的話語放在天平上進行衡量吧。
雖然她控制了自己的表情，但是她心中的糾結(jié)與痛苦，肯定大到讓我無法想象。
最終，一句短短的話在夜風(fēng)中飄來。
“能見到嗎？”
“咦？”
“如果我?guī)椭恪』匚冶环庥〉挠洃?，我能再次見到舒小苗了，現(xiàn)在我媽媽嗎？”
一瞬間，我緊緊咬住了牙關(guān)。
能見到的。這沒有任何問題。但是……
我不知道該不該給丁芷萱說出我先前的預(yù)測。不過，我不愿意在此時胡言亂語來敷衍過去。我下定了決心，點了點頭。
“能見到的。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段漫長的路要走?！?p> 我直直地看著此時在距離我一米半左右的地方坐下的丁芷萱臉上的表情，然后開口說道：
“和舒姨見面的，既是你又不是你。在取回記憶的瞬間，你就會變回接受武功密儀前的丁芷萱，同時劍圣丁芷萱?瑟提將會消失?！?p> “你現(xiàn)在的人格，將會和成為劍圣后的記憶一起消除，將身體交給原來的人格……雖然這很殘酷……但現(xiàn)在的你，只是由朱武雄制造出來的臨時的丁芷萱?！?p> 聽到我的話，丁芷萱的肩膀再次狠狠地顫抖了幾下。
但是，卻再也沒有聽到她的哭聲，幾秒鐘后，一到仿佛是在拼命壓抑著感情的嘶啞聲音響起。
“在聽說劍圣是由最高祭司大人制造出來的時候……我就大概想到可能會是這樣了。我從名為丁芷萱的少女那里奪來了這具身體，非法占據(jù)了四到五年……是這樣吧。”
我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丁芷萱的內(nèi)心此時也應(yīng)該在翻動著驚濤駭浪，但是依然露出了堅強的微笑。
“既然是偷來的東西，那么就必須還回去才行。那是……爸爸媽媽、楊曉蓮還有你朋友……以及我的期望?！?p> “芷萱……”
“只是……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幫我。”
“是什么？”
“在恢復(fù)成原來那個丁芷萱人格之前……能帶我去一趟三華小區(qū)嗎？然后，我想在角落里……看一看媽媽……看一看她以及其他家人的樣子，只要看一眼就好。只要這個愿望能實現(xiàn)，我就滿足了?！?p> 丁芷萱停下話語，慢慢抬起頭來，直直地看著我。
此時，不知何時已經(jīng)高懸在東面天空的月亮，從云縫中投射下一道光線。
全身鍍上一層金色光點的丁芷萱瞇起了哭紅得像是個小孩子的雙眼，再次露出微笑。
我無法直視她的臉龐，只能將視線投向頭頂?shù)脑铝痢?p> 取回丁芷萱的記憶，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心中唯一的愿望了。
但是，這同時也意味著我旁邊這個正不安地抱著膝蓋的劍圣……不，這名少女的死亡。
無可奈何的犧牲。
無可奈何的優(yōu)先順序。
這根本不是我所能改變。
“嗯……我答應(yīng)你。我發(fā)誓……”
我的眼睛一直注視著夜空，做出了宣告：
“看你恢復(fù)記憶之前，我一定會帶你去三華小區(qū)的?！?p> “不能反悔啊。”
丁芷萱又強調(diào)了一遍，我將視線落回到她身上，用力地點頭，但我心里想的是，可能要立FLAG了。
劍圣也對我點了點頭，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氣，以凜然的表情說道：
“我明白了。那么......為了保護江南省，以及生活在這里的人民，我，丁芷萱瑟提從現(xiàn)在開始，將舍棄劍圣的使命......嗚......??！”
堅定的宣告突然變成了尖銳的慘叫聲。
包裹在金色鎧甲下的身體猛然后仰，用右手按住了左眼。
從她那被扭曲的美麗容顏來看，想必是相當巨大的痛苦。
我驚訝地站起身，下意識地回想起兩天前看到的光景。
姚正風(fēng)為了救出蘭嵐和徐若馨，將次席上級修劍士司馬臺的左手斬斷了。
在我趕到的時候，他的右眼已經(jīng)被炸飛的無影無蹤，噴出的鮮血仿佛赤紅的眼淚一樣在臉頰上流淌。
那天晚上，在學(xué)院的懲罰室里，姚正風(fēng)一點點地講出了當時的情況。
在他舉劍想要砍向司馬臺的瞬間，他的右手仿佛失控了一般僵硬，右眼仿佛灼燒一般痛苦。
然后，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了發(fā)出血紅光芒，他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神圣文字。
現(xiàn)在丁芷萱所遭遇的，想必和姚正風(fēng)所說的是同一種現(xiàn)象?？峙逻@是某種心理封鎖。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的原因，是想要與鐫刻在靈魂中的規(guī)則抗爭。
“什么都別想了！快停止思考！”
我一邊喊一邊感到丁芷萱身邊，用右手按住她左肩的鎧甲。
然后我伸出左手，抓住陷入痛苦中的劍圣按在右眼上的右手，輕輕地將它拿開。
“？！”
丁芷萱那原本如同藍寶石一般的眼睛，此時正在閃爍著紅光，讓我不由得摒住了呼吸。
我為了探尋發(fā)光的原因，在近距離注視她的眼睛。
丁芷萱大睜的右眼中，有著一圈圓形的藍色虹膜。
而在這個圈的外部，有一些發(fā)著紅光的細線呈放射狀排列，并緩緩地旋轉(zhuǎn)著。
線的粗細不定，排列方式也是隨機的，簡直就像條形碼一樣。
我當初在聽姚正風(fēng)說到這件事的時候，就推測這種心理封鎖是最高祭司朱武雄植入江南省地下世界人之中的。
但是在這兩年里，我從來沒有在江南省地下世界里看到過類似條形碼的東西。
難道這不是朱武雄干的？但是，那到底是會是誰？
就在我微微喘息了一下的時候，圓形的條形碼停止旋轉(zhuǎn)，丁芷萱那收縮著的瞳孔上方，浮現(xiàn)出了一橫排的奇怪符號。
鮮紅地浮現(xiàn)出來的這串文字，看起來是“TRELA METSYS”。
我開始還想了一下這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了。
這是鏡像。
在丁芷萱的眼中看來，她眼睛上的這段文字是左右倒轉(zhuǎn)的。
也就是說，是“SYSTEM ALE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