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燈光下,唯一能看到的嘴唇,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那里很冷吧。到我這里來,姚正風。
他微微掀起的被單下,似乎充滿了讓人感到溫暖的黑暗,讓姚正風感覺走廊上的寒氣越發(fā)地冰冷。
不知何時,姚正風已經(jīng)跌跌撞撞地走進了門里,向那張床走去。
不知為何,他走得越近,燈光就越微弱,始終將床上那名男子的容貌隱藏在黑暗之中。
而姚正風則是一心想要潛入那溫暖的黑暗中,拼命地挪動著腳步。好不容易走到床前,卻發(fā)現(xiàn)那張床非常的高。
姚正風丟下手中抱著的抱枕,用它墊著腳才好不容易爬了上去。上去之后,一塊柔軟的布蓋在他的頭上,讓他的世界變得一片黑暗。
姚正風仿佛被某種渴望催促著一樣,朝著黑暗的深處爬行。他伸出的手指觸碰到了健壯的肌膚。
那宛如要讓人麻痹的感覺讓姚正風拼命地緊抓不放。感覺到潤滑的手抱住自己的后背,撫摸著自己的頭之后,姚正風小聲地問道:
“爸爸?是爸爸嗎?”
男子很快回答道:
“是啊……是你的爸爸哦,姚正風?!?p> “爸爸……我的爸爸……”
姚正風一邊沉入那溫暖濕潤的黑暗之中,一邊嘟囔著。
在他沉重而麻痹頭腦的一角,如同從沼澤中浮上來的泡泡似的冒出了一個疑問。
爸爸……有這么健壯,這么柔軟嗎?每天都在田間勞動的雙手,為什么沒有一點傷痕?而且……應該睡在左邊那張床上的媽媽去哪里?每次自己想要撒嬌時都要倒出來搗亂的哥哥們們又在哪里?
“你真的是……我的爸爸?”
是啊,姚正風,我是只屬于你一個人的爸爸。
“但是……媽媽去哪兒了?哥哥他們又在什么地方?”
呵呵。
你這孩子真奇怪。
他們啊
不都被你殺了嗎?
指尖突然感到一陣滑膩。
姚正風將雙手舉到眼前打開。
明明是在黑暗之中,卻能清楚的看到粘糊糊的液體從自己的十指上滴下。
“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著的姚正風一躍而起。
他拼命地將黏糊糊的雙手在衣服上擦著,一邊發(fā)出哀嚎,一邊不停地擦著。
但很快發(fā)現(xiàn)浸濕自己雙手的并不是血液,而是汗水而已。
大概是做了一個夢吧,即使他這么想,那瘋狂跳動的心臟與流出的冷汗也依然不能平息。
那無名可怕的夢,其余韻還冰冷地緊貼在他的背后。
明明離開村子之后,就幾乎再也沒有想過父親和母親的事情了。
姚正風在心中這樣說著。
他緊閉著雙眼,急促地呼吸著。
在興龍度過的少年時期里,父親要干農(nóng)活,還要養(yǎng)羊,幾乎從來沒有時間去溫柔的撫慰姚正風。
從他懂事的時候開始,父親已經(jīng)不再和他一起睡了,而姚正風對此也從來沒有感到不滿。
但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會做這樣的夢……
姚正風猛然搖頭停止了思考,人做什么夢都是由佛一時興起決定的,剛才那個噩夢肯定沒有什么含義。
在呼吸稍微平靜下來之后,他開始對自己究竟身處何處產(chǎn)生了疑問。
他保持著蜷縮身體的姿勢,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張編織著精美的花紋,絨毛長得讓人吃驚的深紅色地毯。
不管他怎么將視線往上移,這塊他估算不出在金陵的紡織品店中要賣多少錢的地毯依然不停地延伸著。
一直到他將臉朝向正前方,才終于在很遠的地方看到了一面墻壁。說是墻壁,卻不是以木板鋪就,也不是石塊壘成的。
巨大的劍形金色柱子等間隔地排列著,中間鑲嵌著巨大的玻璃板。所以與其說是墻壁,還不如說是連續(xù)的幾扇窗。
恐怕連四市政府的城堡里都沒有這種如此奢侈地使用珍貴玻璃的房間。
由玻璃隔成的墻壁外,漂浮著幾朵被月亮照得發(fā)出藍光的白云,看來這個房間位于比云還要高的地方。
他將視角再往上移,看到夜空的一角懸著藍白色的滿月。
在它旁邊的星星多得驚人,都在輕輕地閃爍著。因為滿天的星星灑下的光實在太過明亮,讓姚正風遲了片刻才發(fā)覺現(xiàn)在的深夜。
從月亮的高度上來看,大概是零時剛過不久吧,看來在他睡著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一天,現(xiàn)在是五月二十五日了。
最后,姚正風抬頭看向正上方,高處是一片正圓形的天花板,看不到通往下一層的樓梯。
也就是說,這個房間就是中心大教堂的最高層了。
寬廣的天花板上描繪著許多色彩鮮艷,栩栩如生的畫。閃耀著光芒的劍圣們,被擊退的墨門子弟,橫斷大地的山脈……
看來是描繪創(chuàng)世紀故事的畫作,天花板上到處都鑲嵌著發(fā)光的水晶,宛如一顆顆星星。
但不知為什么,以畫的主題來說,創(chuàng)世佛釋迦牟尼是必然要在正中間的,但是在中心處卻看不到其身影。在那里涂抹著一片純白,讓整張畫都被一種難以言喻的虛無感支配。
在皺了一會兒眉頭之后,姚正風收回了視線。在他準備從趴著的姿勢爬起來的時候,背后碰到了什么東西,讓他慌忙地轉過身去。
“?!”
姚正風就這樣扭著身子驚呆了。因為在他身后的,是一張大得驚人的床的側面。
和房間一樣呈圓形的床,直徑約有十米,四根金色的柱子支撐著同樣是金色的頂棚,從上面垂下了好幾層紫色的薄布。床面上鋪著的純白床單,似乎是姑蘇市產(chǎn)的絲綢所制,在透進窗內(nèi)的星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淡淡的光芒。
然后,在床的正中央躺著一個人影。因為從頂棚上垂下的半透明薄布遮擋了姚正風的視線,所以他只能看到一個朦朧的輪廓。
姚正風倒吸了一口涼氣,猛地站了起來。明明這個人離自己那么近,卻過了好幾分鐘都沒有感受到其存在,這實在是難以置信。
不,更重要的是,自己似乎是靠在這張床的側面,熟睡了好幾個小時,到底為什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