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武惠妃與皇甫德妃離開了?!?p> 高力士關(guān)上窗戶,走到了檀木案幾旁。
伏案的人點了點頭,高約一尺的奏折堆在他四周,看不到他的臉。
“大家可是在為勤王殿下所奏之事煩憂?”
高力士正坐于他身后,幫他捶背。
“藩鎮(zhèn)乃是大唐開國初之國策,奴深知大家想一勞永逸,可諸公皆有手握重兵,斷不可直接削藩?!?p> “這都要騎在朕的脖子上拉屎了,朕還得按兵不動?”
仁宗驀地直起身,蹙眉道:“突厥蘇祿遺部上奏和吐蕃結(jié)親,看似是聯(lián)姻,實則暗地里茍合,意圖謀取河西走廊。”
“河套地區(qū)一旦失手,安西和關(guān)中的聯(lián)系就斷了!”
“于闐、龜茲二鎮(zhèn)平日里就不安分,”仁宗越說越生氣,“若是聯(lián)合疏勒、碎葉兩鎮(zhèn)起兵,必成大患?!?p> “安西都護府駐兵攏共就三萬,南抗吐蕃、北拒蘇祿,根本無暇西顧?!?p> “隴右、安北雖各有駐兵十萬,可大多部署在北部壓制詐降的回鶻,回防最快也得花上二十日。”
他氣得拍案而起:“到時安西早已湮滅于黃土之中了!”
“大家息怒,奴并非讓您按兵不動,只是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削藩也當循序漸進。”
高力士撫平仁宗的眉頭,后者平靜了些,仰躺靠在了他的懷里:“怎么個循序漸進法兒?”
“奴不知當講不當講?!?p> “說來聽聽,”仁宗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說,“朕恕你無罪。”
“奴以為,可效仿周朝分封,”高力士說,“瓦解諸藩勢力的同時,也應(yīng)震懾諸方節(jié)度使?!?p> “今日各方節(jié)度鎮(zhèn)守邊防,皆手握重兵,若不削弱,日后恐有覆巢之虞?!?p>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頓了頓,補充說,“關(guān)中兵力薄弱,若是自中部起兵,后果不堪設(shè)想?!?p> “不可,”仁宗瞇了瞇眼,慍色頃刻間上了眉梢,“周朝末年諸侯吞并,以致七雄獨大,逐鹿中原?!?p> “兵權(quán)割據(jù),天子根本無力反擊。汝竟敢動搖國之根本?”
“大家息怒,奴并非本意!”高力士立刻賠禮,說,“分封本就是為了牽制諸藩王,自然不能坐視一方獨大?!?p> “大家可差經(jīng)略使監(jiān)督各藩鎮(zhèn),以防止諸部間私相授受或是相互吞并?!?p> “同時,以公主、宗室女賜婚給各藩部世子為妻,名為賜婚、實則安插眼線。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第一時間飛鴿傳書給中央?!?p> “一明一暗,雙管齊下,如此便可保大唐社稷無虞。”
“你的意思是……”仁宗眉頭緊鎖,頓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
“讓朕主動向諸藩示好,還得將朕與諸兄弟的女兒們嫁到那些鳥不拉屎的山溝溝里去?”
“大家……”高力士不由得一顫,說,“如今大唐看似盛世繁昌,實則內(nèi)憂外患?!?p> “疆域之外蠻夷虎視眈眈,國內(nèi)雖商業(yè)繁榮,但趨之若鶩者甚眾,以至于農(nóng)耕生產(chǎn)者日益減少,耕地荒蕪?!?p> “若是遇上災(zāi)年,流民四起,一旦有心人煽動,大廈必有傾覆之險!”
仁宗以仁德治天下,高力士也很少見他眉頭緊蹙,上次還是他親手斬殺了叛亂的太平公主及其黨羽之時。
“朕再想想……”仁宗動搖了,有些渾濁的眸子眨了好幾下,起身趴在了案幾上。
他面朝奏折,喃喃自語:“朕不愿朕的子民流離失所,可也不忍讓一眾孩兒受思鄉(xiāng)之苦啊……”
“大家……國有危難,何以家為?”高力士輕輕拍著他的背,柔聲說,“您當以大局為重?!?p> “再有二十幾日便是新年,您可借此機會請諸藩王攜家眷來京游玩;尋個吟詩作對的由頭,此事便順水推舟地成了?!?
鴟尾
“無法舍棄兩方中的任何一方,那不是溫柔,只是軟弱罷了?!? ——《東京喰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