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畢竟才入禁中不久,也不好四面樹敵?!?p> 楊鈺環(huán)梨花帶雨地看著他,哄小孩子一般拍了拍他的肩:“甘州告急數日,再不派兵遣將,只怕戰(zhàn)況將慘烈不忍直視?!?p> “您乃是一國之主,還是應當以國事為重?!?p> “怎么,你要趕朕走?”
仁宗松開了環(huán)著她的手,臉當時就拉下來了。
“朕日理萬機,抽出時間寵幸于你已是天大的恩澤。你竟還頗有微詞?”
“阿郎~”
楊鈺環(huán)伸手撫平他的眉毛,嬌嗔地親了他一口:“妾身當然希望您日日陪在妾身身邊~”
“但國事耽誤不得。如今流言四起,若是散了民心,可是要動大唐根本的!”
“你們一個個的,就會拿動搖大唐根本來壓朕!”
仁宗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抖開中衣自行穿上,瞥了她一眼:“若是覺得嫁于朕委屈了,朕倒是不介意殺了瑤兒寬你的心?!?p> “阿郎~”
楊鈺環(huán)忙撲上去抱住了他,眼淚順勢決堤:“妾身已是您的人了,早已和過去斷了瓜葛!”
“可任兒畢竟是妾身的骨血,如今他還在八王宅內,妾身每每想起都心痛得緊……”
“任兒畢竟是朕的長孫,于情于理都沒法讓你正大光明地撫養(yǎng)?!?p> 仁宗終究還是心軟了,并沒有推開她:“若你想他,時?;厝タ纯幢阋彩橇??!?p> “唯……”
楊鈺環(huán)點了點頭,本想再說些什么,見他已穿好了中衣,便把衣架上的棉麻圓領袍抱了過來。
仁宗只瞧了一眼就別開了眼。
“就這樣吧,”他走到一旁的案幾旁坐下,批復起了奏章,“這樣還輕便些?!?p> “妾身去幫您沏茶,”見他臉上的慍色褪去了些,楊鈺環(huán)忙說,“再為您準備幾碟小點心襯襯牙口。”
“茶水點心就不必了,”仁宗扣了扣案幾的角,“唱支小曲兒助助興吧?!?p> “唯?!?p> 楊鈺環(huán)應聲,開嗓的同時跳了起來:“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p> “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p> -
天灰蒙蒙的,似要下雨又似只是陰得厚了些。
玉門關外戰(zhàn)火連天,破敗的旗幟、折斷的箭矢、破碎的軀體接連入眼。
晚風卷積著殘云;
無數犧牲者和入侵者的遺骸泡在下漸漸干涸的血里,隔著數百米也能嗅到撲面而來的腥臭。
這里剛結束了一場惡斗,勝利的一方正在打理戰(zhàn)場。
太守褚仲離是褚遂良的后人,祖祖輩輩都是文人;識文斷字還可以,領兵打仗著實不怎么行。
低估了吐蕃與回紇聯盟軍軍實力的他這幾日接連敗退,本來遠在郊外的對陣線被聯盟一再推進,如今已兵臨城下。
玉門關和甘州相距不過二三百余里,自古以來便是兵打出來家必爭之地。
此番若不是江殊派人周旋,玉門關非失守了不可。
吐蕃雖多次騷擾河西走廊,但多數時候只是為了奪取種植于河西平原的糧食。
但這次不一樣;
他們來勢洶洶,招招皆下了死手,出征者稍有個不留神便成了刀下亡魂。
……
城內,江殊一言不發(fā)地環(huán)視著臺下滿身血污的眾將士們,半晌、端起了酒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