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曲嘆離鄉(xiāng)善女助鄰，計定連環(huán)孤孀清賬
冬兒也看出來了，笑笑說道：“我們怕您為難，這不白小夫人我也帶來了。人家可是應(yīng)了咱三則白氏兒科制藥秘，之前她找你就是為了這事兒?？刹辉S外傳哦！”
侯大掌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這白氏秘方，何老板求了白大夫十幾年可一直沒得到，真就給咱們鋪子了？”
“不算是給，您可不許拿出去賣了。三則都是按制藥流程分開寫的。您懂規(guī)矩，哪怕是您也不能知道整體流程?！?p> “那是，那是，應(yīng)當(dāng)?shù)??！焙畲笳乒衩雷套痰氐椭^，似乎正在暢想著未來客人擠進(jìn)店買藥的場景。
“您還猶豫呢，再遲疑白小夫人興許就不樂意了呢?！?p> 侯掌柜瞬間回了魂，喜滋滋地跟冬兒點頭哈腰：“咱本身就是給大公子守產(chǎn)業(yè)的，夫人如此客氣，這不就見外了么。您放心，我立心咒言靈絕對不從咱們鋪子外傳秘方。
兩位夫人孀居不易，于情于理咱都不能讓兩位夫人受委屈。就按千氏夫人說的一會兒我讓柜上支六袋金葉子和六個能裝下小院子的大無盡球。如果老天真不開眼，讓您二位離了故土，有什么要搭把手的您二位跟孫掌柜說就行。
我這邊一定為您守好生意，若小少爺、小千金能回來那產(chǎn)業(yè)絕對全部歸還?！?p> “也行，嗨，那個之后再商量。就是不知內(nèi)部進(jìn)貨價和全國的消息……”
“哎呦，夫人您真會說笑。只要有夫人、白小夫人支應(yīng)一聲。別的不敢說，我這邊肯定是免費(fèi)進(jìn)貨、消息日日通報?！?p> “好！大掌柜果然爽快，有之真沒看錯人?！?p> 雙方立了言靈契、還留了給官府報的紙契。侯大掌柜如獲至寶地收了秘方，冬兒也點好東西提著孩子出了門。
“喏，這一半是你的，無盡球咱們先混著用，回頭拿東西的時候再分?！?p> 了兒有些退縮，明顯是不敢要：“這一半是那白家的秘方換來的，我一個外人，拿著心里有愧?！?p> 一雙纖細(xì)的手輕輕撫摸著了兒的頭，這次輪到冬兒心疼了兒了：“傻了兒，你怎么會是外人呢？于理，白老夫人認(rèn)你，而且是你給白氏母子送的葬；于情，其實每次你們來看診我都可以感覺到你才是白大夫最大的牽掛。作為白家最后一個人，你有資格?！?p> 看了兒還是低頭不語，冬兒一把將東西塞到了她懷里。卻又嘆了口氣：“你是在屋里關(guān)傻了，還是習(xí)慣變成個深閨愚婦了，以前對人、對事兒多干凈利落啊，如今真出不來了？
你若真論有沒有資格，我真的有資格嗎？我倆初見的時候，我畏生他畏死。所謂姻緣不過就是各取所需互相搭檔著演了這么一場大戲給同自己送行。
可我這戲做久了就出不了戲了，把假的當(dāng)成了真的。我當(dāng)時那個怕啊，怕只是我自己一個人出不了戲，怕有之只是做戲逗自己玩而已。
但是啊，有情無情是很難裝的。走之前，我的肚子已經(jīng)挺大的了，每天晚上他還是會不自覺地過來緊緊地抱著我。夢囈里叫的娘子，也漸漸被冬兒代替。也許真的是情不知所起，起于戲也是一種緣分吧。”
冬兒合上眼，靜靜地享受著內(nèi)心的美好。可沒走兩步，忽然一下子回到了現(xiàn)實，一巴掌拍在了了兒腦袋上：“哎呀，我說你就別想那么多，馬上要被征去當(dāng)贖戶了，活下去才最重要。你還跟我講什么資不資格的做什么，你餓死了你婆婆他們就開心了？肯定怪你斷了白家的手藝，夜里托夢罵死你。”
本來要哭的了兒被冬兒一句話逗笑了，收了的東西，抬頭看看百步外的東街藥鋪，一下子振作了精神。
老板娘、小東家親臨，還有大掌柜的手書，索性閉了店門所有人集體到后堂準(zhǔn)備聽訓(xùn)話。冬兒倒也沒說什么，只是讓了兒取出了這幾日二人在家秘制的成果。
“白氏的養(yǎng)心丹、美膚丸、百齡散都聽說過吧?！甭牭竭@三個名字，從查柜到伙計都驚得倒吸了一口氣。
冬兒對一眾人的反應(yīng)極為滿意：“打今兒個起，這藥就是咱們鋪子獨(dú)家銷售。你們自己定價，賣得出去除了本金我只抽3成利，剩下的4成歸鋪子里，1成拿去救濟(jì)實在看不起病的，剩下的，誰賣出去就歸誰?！?p> 聞聽此言，不少小伙計眼里都冒了光。冬兒沖了兒點點頭，繼續(xù)說道：“記住，這利我要當(dāng)天拿白銀結(jié)算。每天日落前來我這里交銀子，給我看當(dāng)天的賬，順便把街面上的信息帶給我。如果有人打聽咱們的盈利或者偷看賬簿，隨他去就好。聽明白了嗎？明白了就回去干活，別怠慢了主顧！”
前呼后擁中，冬兒抖起千勝夫人的威風(fēng)大踏步出了藥鋪?；氐郊?，便一下子臥在了炕上，恢復(fù)了原來的模樣：“哈哈，真刺激，了兒咱這事兒算是成了六成了?！?p> “你還要干什么？”了兒也露出了一絲壞笑。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有些的賬我可得好好了了?！?p> 與其他富戶不同，冬兒、了兒并沒有著急砸鍋賣鐵、打通關(guān)節(jié)爭取留下來。與之相反，每日了兒上街或去臨城分批采購物資，冬兒在家照看孩子之余一點點用心地將買回來的東西打包進(jìn)無盡球。漸漸地，姐妹倆都發(fā)現(xiàn)了對方的小秘密。
“咱們了兒買東西夠奇怪的，怎么都用銅錢、銀票不用金銀??？”冬兒贊許地看著了兒。
“這不是金銀兩邊都能用嗎。再說了，咱們千勝夫人不是也堆了一屋子的糧食非但不收起來，還分了小袋?！绷藘号宸乜粗瑑?，“和冬兒住一個鎮(zhèn)真好?！?p> 冬兒屯的無盡球終于也要拿面口袋來裝了，了兒心中默默感嘆，一直以為花鼠妖最能屯東西，這當(dāng)了娘的狐貍更恐怖啊。好在很快，朝廷的榜文拯救了這場令人咋舌的瘋狂囤積。
“十戶取一，上陣必征，十日為限?！?p> 短短十二字配著名單的榜文瞬間推高了整郡的糧價。失業(yè)的寡婦，剛剛送完兒子的老夫妻，失去大哥照料的小弟弟、小妹妹，全鎮(zhèn)一片唉聲嘆氣。
早早做了準(zhǔn)備的冬兒、了兒依舊過著正常的日子，時不常還用小庫房里的米面接濟(jì)一下鎮(zhèn)上的鄰居。連里長都贊嘆兩位的準(zhǔn)備及善心：“唉，連兩位這樣的女子都護(hù)佑不住，真真是我奉圣的損失啊。”
還有三日贖戶就要出發(fā)了。冬兒換上素服，頭發(fā)也只是簡單用木簪子挽了個卷兒。滿面的笑容中，卻透出了徹骨的寒意：“了兒，麻煩你帶著東西去請何家族長，今天有些事兒可該了斷一下了。”
……
何百嗣家不算大的正堂今天擠滿了人。百嗣老爺沉著臉，看看上首位端坐喝茶的族長，又瞧了瞧下首恭恭敬敬坐著的兩個白衣女子，目光最終還是落在了兩人懷中被灌注了法力，化為了人形的幾個孩子身上。
冬兒的眼睛紅紅的，邊哭邊怯生生地說道：“父親大人，不是我這分了家的媳婦想無理取鬧，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啊。這當(dāng)家的剛沒，我拉扯著這五個崽子又要被賠去蠻荒之地。我們這孤兒寡母的，只能仰仗公爹幫忙了。”
“你不必多說了。”百嗣老爺漠不關(guān)心地打起了官腔，“莫說我們已經(jīng)當(dāng)著族長的面分了家，現(xiàn)在就算是為父有心幫你這圣旨已下，老夫也無能為力啊?！?p> “不不不，”冬兒慌忙解釋道，“兒媳不敢違抗皇命，只想請族長作證。找公爹幫忙給幼子換點保命錢?！?p> 冬兒接過了兒遞來的帕子，哭得更厲害了：“不瞞大伯、公爹，有之原先是有幾間鋪子的，生意也都還過得去?？捎兄蛔?，這外姓人就開始欺負(fù)我們孤兒寡母了。我真正拿到手里的，也就是一間藥鋪子。好在老天爺心疼我家這幾個沒見著親爹的娃娃，藥鋪子在我手里收益還真不錯，伙計也都不惜力?！?p> “那你今天拉族長來這是要做什么？”
“唉，不瞞爹爹，鋪子是好可惜我們帶不走，到了還是便宜了外姓。兒媳今日冒昧登門，就是想請族長大人做個見證。之前有之一直跟我說這老大長大了，產(chǎn)業(yè)一定記得過給爹爹養(yǎng)老。兒媳想著，這老大娶媳婦怎么也得幾百年后呢。
再說入慕海的基本都……誰給您過戶啊。有之孝順，在那邊肯定要埋怨我。不如跟族長改下言靈契，今日就把這鋪子交到您手上，我這里無非……無非就是想要些能給孩子安身立命的東西?！?p> 百嗣瞇著眼仔細(xì)審視著如今看起來極為落魄的冬兒。
冬兒立刻顯出一副驚慌的樣子，唯唯諾諾地答道：“兒媳不敢多要。只想要回有之之前住的的老房子，給孩子個落腳的地方；再就是想找回冒失放在主家的有之舊物，以解相思之苦；另外……如果公爹憐愛，賞幾兩碎銀子給孩子保命，兒媳定然沒齒不忘。”
冬兒抱著了兒嚶嚶嚶地哭了起來，哭得真是梨花帶雨好不凄慘。懷里的嬰兒，仿佛也聽懂了冬兒的意思，一個接著一個也哇哇大哭了來。一時間何家正堂哭得好不熱鬧，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有之的靈堂呢。
族長看不下去了，起身安慰冬兒，回頭看著還在端坐喝茶的百嗣，恨鐵不成鋼地教訓(xùn)道：“老二！孤兒寡母想得些財物保命，你又能早些得到那處產(chǎn)業(yè)，還不用擔(dān)心長孫夭折或不娶，何樂不為？你非為難這給小三子生下遺腹子的賢德兒媳做什么？”
何家另外三個兒子聽到族長的話，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紛紛看向自己的爹爹，大有一種父親一聲令下就除了眼前麻煩的氣勢……